他爱她?皇甫仁谨竟然觉得有些恍惚,忆起当初那个干净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明明就在身边,他却不敢看。
他爱她!所以不想让她的手上如同他一般,全都是血。可是他终究是错了。
“哈……”沈菁笑了笑,微微仰起头,有泪光滑落进云鬓。或许,曾经那个人说得不错,仰起头,泪水会滑落进发丝里,就没有人知道你流泪了。
“菁儿,你累了,回去好生歇息吧!”面对沈菁,皇甫仁谨依旧无力,他可以把沈菁小心翼翼的呵护在心里,却始终不知道沈菁的心。让他怀疑他是否真的在沈菁心里存在过。
沈菁点点头,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确实累了。
刚迈动步子,却听见皇甫仁谨的一声低问:“菁儿,你的心里是否真的有我,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关心我。”
沈菁心中一痛,没有关心吗?或许吧。可她为什么会傻到喜欢看她的笑,喜欢呆在他身边。即使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子承受不了却依旧每天放血,这都是为了什么?连她自己都迷茫了。
她停下脚步,轻声问道:“你可每天喝药了。”
“没有,我倒了。”皇甫仁谨自嘲的笑了一下,她该是听到了他说的话才想起来问他吧。果然,在她的心里,没有他的一点空间,恐怕他连皇叔都不如。
“没有!”沈菁突然拔高了声音,这五个字狠狠地撞在她的心脏上,生疼。疼得都不是她自己的了。她转过身,不敢相信皇甫仁谨把她做的药给倒掉了。这几日,她重复着那道伤口放血,他竟然把药全都倒了。
“我怎么知道你在药里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血玉果何其稀有,你竟然舍得,可又为何偏偏要先把药先送到你的房里。”
原来他终究是不相信她啊!呵呵,她还在期望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明知道那个熬药的妇人是皇甫仁谨的人,她明明知道那个妇人会把这些告诉皇甫仁谨,她果真傻了。
沈菁忽然踉跄了一下,凄然一笑,“没喝就好。”
是啊,没喝就好,没喝,她与他的缘分就已经到了尽头了。以后她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地上的雪莹白一片,她很喜欢雪,可是地府从来都没有雪,在人间看了几百年的雪,依旧百看不厌。如此莹白的雪,化掉之后与泥土混合,很脏,很恶心。可她就喜欢,就像她自己一样。骨子里沾染了多少鲜血。她看着那些灵魂狰狞仇恨的眼光视若无睹,听着一声声的哀嚎无动于衷。她本就是尘土一般肮脏。
皇甫仁谨好像站起来扶住沈菁摇摇欲坠的身体。可是他没办法站起来。他好后悔说出这样的话,可他依旧冷冷的看着沈菁。
为何只过了一朝就若隔了一世之久。久得都不认识对方了。
沈菁扯了扯嘴角,不想再去看皇甫仁谨的那张脸,“我真的累了,再见……”
若是永远都不见,那该多好……黑暗里,只能听见一个弱小的声音微微抽泣。
(此卷完)
下一卷当时只道是寻常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卷算是完结了,相对于第一卷来说,“当时只道是寻常”这一卷的情节要紧凑一些。而且在“碧落黄泉君相见”这一卷中的人物也开始登场。沈洛的身份,皇甫仁谨和皇甫辰逸的秘密,还有沈菁带有玄幻色彩的背景都会在这一卷逐一呈现。
二月春风拂面,好不惬意,那刚抽出的新芽在春风中舒展开身姿,好似迎接春日的美好。河水从树林中穿过,不急不缓的流淌。
“奕公子,把东西交给我如何?”树林里传来清脆的声音,却实在听不出恭敬的味道。
河岸边,血衣公子单膝跪地,用剑身支撑着身体,鲜红的血水顺着剑身滑下。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其中有几条伤口更是深可见骨,他身后便是孕育着这树林的小河。
他仰起头,扫了一圈。几十个人拿着不同的兵器,各个面色狰狞,把他困死在河岸边。他的胸口不停的起伏,喉头冒出一股腥甜,却被狠狠地压制住。
“哼,白云飞,你枉为正道中人,好不知耻。奕轩,你何必跟我泣血教作对。”密林中传来一声暴喝,声音洪亮粗犷,夹杂着一丝怒意,惊起了一阵飞鸟。
显然围攻血衣公子的有两拨人,永远对立的两拨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抢夺血衣公子——奕轩身上的泣血红莲。
“呵呵。”那被包围的奕公子突然笑了,握剑的手紧了紧,解下挂在肩上的包袱,伸出手,那包袱刚好悬挂在河面上。
两方人马的心都悬了起来,死死地瞪着奕轩拿包袱的左手。害怕奕轩手一松,那包袱里的东西可就没用了。
“呵呵,这泣血红莲遇水即无用,你们?还想争?”奕轩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头发上混着汗水和血水,此时他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直扫每一个人,只是每个人都觉得心底凉凉的。奕轩轻轻地松了一下五指,那包袱慢慢的从奕轩手中滑落。
“奕公子,千万别……”那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连称呼也变了,这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伸出手,好似要抓住那包袱一般。
奕轩突然收手,却因为这么一个小动作胸腔剧烈的起伏,“别紧张,我只是开了玩笑而已。这样好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毁去。”
所有的人身体都微微的放松了一下,然后再一次紧绷。
“奕公子能泰然处之,白某佩服。”白云飞收回扇子,双手抱拳,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奕轩公子,陈某敬重你是条好汉,不似那些自称正道中人伪君子,若公子能归还泣血宗镇宗之宝泣血红莲,陈某他日定当拜谢。”那黑衣彪悍的男子同样是双手抱拳,看起来却别扭至极。
看着面前的两人,奕公子全身都感觉被寒冰包围,近乎绝望的冷意从心底散发。
“白云飞?云天宗第十代弟子最有天分的弟子之一,奕某实在想不出你是代云天宗抢这红莲还是一己之私!”奕轩完全不理会二人,自顾自地说着。忽的,他顿了顿,一股腥甜从喉中冒出。他轻咳一声,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格外妖艳。继续道,“陈樵战,泣血宗四大护法之一,号称杀戮魔王,在你手中的人从没有生还,莫不是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人虽不同道,此时目的却是一致,两人脸色同时一沉,默契的望向对方,交汇了一下眼神,相互点了点头。
奕轩神色一凛,手中的剑再一次被握紧,他仔细的把包袱栓在自己身上,脸上的笑意再一次浮现,却多了些嘲讽,“莫不是这正道和魔道同仇敌忾起来了?怪哉,怪哉!”
白云飞脸色一红,却很快恢复,若是今日奕轩身死,再把这些人都杀干净,还有谁知道他白云飞与魔道联合。白云飞大喝一声:“废话少说,纳命来!”
话音刚落,白云飞手中那看似能撕碎的纸扇中竟冒出密密麻麻的银针。
奕轩心神微凛,手中的剑随身而动,剑花在他手中翩跹起舞。长袍上沾染的血色看起来就如一朵盛开的红莲,只见他步履轻盈,那银针竟未能近身。
“呸,奶奶的,陈某来也!”陈樵战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随意把脸一抹,扬起手中的斧头,怪叫一声,仿若一头牛似的冲向奕轩。
“嘶。”奕轩倒吸一口凉气,他倒退几步,迈入河中,“嗵嗵嗵”几声,水花四溅。他用长剑支撑着身体,腹上赫然多了一条长长的伤口,血流如柱。一口血雾从他口中喷洒而出。握剑的手不停的颤抖,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如今也只靠着一股毅力支撑。
“嘿嘿!”陈樵战把斧头扛在肩上,“奕轩,你这是何苦,那泣血红莲本是我宗之物,把它交给我,我给你一个痛快!”
“咳咳!”奕公子又喷了两口血雾,站起身,在水中踉跄了几步,用长剑支撑着身体,“这泣血红莲,算是不可多得的天才灵宝,却始终是妖物,毁了更好。我奕轩今日能得泣血红莲陪葬也不枉此生,哈哈哈”奕轩大笑,他闭上双眼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柱一般,身体轰然倒在水中。
河面只剩下朵朵涟漪,白云飞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陈樵战粗犷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双唇微微抖动。
“你,给我下去把人抓上来。”陈樵战一把抓出一个男子。
那男子哆嗦着身体,颤巍巍的说道:“禀护法,小的,不会水”
“废物”陈樵战松开手,那男子坐倒在地上。陈樵战扫了一眼,只见后面的人齐齐倒退了几步。陈樵战心中焦急不已,泣血教中大都是北方人,不熟水性,就连自己也不敢跳下水,想着,把目光投向白云飞。
白云飞侧过脸,心中同样抑郁不已,宗里的弟子大都从小送上山习武,怎么可能会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奕轩逃走。
河水如斯,静静地流淌。
清冽的河水从指缝间滑落,河中的人挽着衣裤,一根发带随意的把墨发束在脑后,就仿佛与这大地春色融为一体。他抬起头,一只只惊鸟从树林上空掠过,不多时,树林又恢复了宁静。少年忍不住缩了缩眉。他弯下腰,河中倒映出一张俊秀少年的脸,一缕青丝调皮的从背后跳到前面。发尖落在河面,他再次掬起一捧河水把脸埋在手中,雪白的肌肤从袖子中跳了出来,清水顺着凝脂般的肌肤滑到河中,好一个谪仙般的人儿,他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好凉快。”
少年舔了舔嘴唇,眼眸中多了些许不悦,“这水,好浓的血腥。”
“小四”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从少年口中传出,却不觉得少年有些女子气,好似那声音本该如此。
岸边,一白一黑两匹马正悠闲的喝着水,那黑马上倒躺着一个青衣少年,他青丝束冠,更多的青丝却落在马屁股上,眉入云鬓,鼻梁高挺,双唇红润。只是那双半闭着的眼总让人觉得他有睡不完的瞌睡。忽的,少年睁开双眼,那眼眸亮如星辰,绽放出迷人的光彩,只不过刹那,青衣少年眼眸中的星辰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迷茫和疲惫。
青衣少年就是那河中少年口中的小四,他立起身,打了个哈欠,懒懒的从马上下来,站在地上,背后的树林中吹过来缕缕春风,撩起了他的柔发,这小四与河中少年年龄相仿,却比河中少年高一个头。
“姑!”小四刚要叫出口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又改了口,懒懒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哥哥,你叫我干什么?”他脚尖轻点,身轻如羽,落在河面,河面上荡出几个涟漪,小四竟然就立在河面上,鞋上滴水未沾。
河中少年双颊涨得通红,面若桃花,怒道:“我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哥哥。”
“哦!”小四懒懒的应道,却似完全不在意少年的话。微抬双眼,却见河面有一物体顺流而下。
少年本想教训他,却被他打断。
“哥哥,那是什么?”小四指着远处河面上隐约可见之物。
少年顺着小四的指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望去,却只能看见一个点在河面上,他指了指那东西,说道:“弄过来。”
小四眨了眨半眯着的眼睛,再一次打了个哈欠,河面荡起圈圈涟漪,几步飘到那东西面前,单手捞起。他随手把捞到的人扔在地上,完全不管那人的死活。待做完这些,小四的身体飘起来,稳稳地落在马背上慢慢躺下,不多时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
少年从河中走过来,一双小脚踏在河岸上,晶莹剔透,都让人担心那岸上的沙砾割破他的脚。他蹲下身子,这从河中捞起来的人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破烂的衣服上还带有血迹,隐隐透着泡得发白的伤口。恐怕唯一比较完好的便是这人身上的包袱。
他伸出手,打算打开包袱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扯了扯,包袱却被那昏迷的人扣得死死的,拿不下来。少年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人如此在意。猛地一拉,吐了一口气,终于拿下来了。
缓缓展开包袱,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妖冶的红色。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把它放在手心。它娇艳似血,在少年白皙的指尖绽放,如一朵泣血的红莲,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曼珠沙华。
夕阳落下,给山林染上了一层绚烂的金黄色。
天刚蒙蒙亮,山间雾霭朦胧,不知哪处传来的鸟鸣欢快清晰,待到晨光透过薄云洒在山间,天边出现一团朝霞,又过片刻,山中雾气竟然多了起来,四周再次变得朦胧。
林中一座废弃的小庙,少年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雾霭渐渐湿润,变作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无聊的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好不惬意。
“轰隆”,一声炸雷刚过,雨势渐大,雨滴打在树叶上清脆作响,不多时便“哗哗”的响彻整个山林,不少雨水从破烂的屋顶飘进来,还好刚才选了一个好地方,恰巧不会被雨淋到。
“咦?”少年微微吃惊,自语道:“这初春少有这么大的惊雷。”
雨水从瓦上落下来,溅到少年身上,空山新雨虽美,看久了也乏了,少年自觉无趣便回到了庙里随手关上门。又是一声惊雷,掩盖了林中的一些响动。
一声淡淡的闷哼在这雨中显得微不足道,那是躺在地上的男子发出的。男子裸露着上半身,虽然那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但大多数伤口仍裸露在空气中,伤口上泛着猩红,显得有些恐怖,男子动了动身体,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呼。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瞄了一眼周围,身边不时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忽的听到一串轻快脚步声,便闭上眼,屏住呼吸。
“咦?怎么还没醒!”轻微的声音传入男子耳朵里。
那脚步声停留在他身边。
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他的额上。
“应该醒了吧”
男子猛地睁开眼,眼中迸出一抹厉色,他手成鹰爪抓向身边的人。那人并未躲闪,或许说来不及躲闪更为贴切。
“你果然醒了!”少年脖子被掐住,长发自然的束在脑后,唇红齿白,面若桃花,肤若凝脂,咋一看还真以为是个女子,可身上哪有一个女子家的气质。他双眼一亮,绽放出别样的光彩,却并没有男子想的那样害怕或是求饶。
男子全身肌肉突然一松,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也放松了不少,全身传来深深地倦意,他放开少年脱力的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纱布上浸出鲜红的血液。刚才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破庙里平稳的呼吸突然顿了一下,很快又平稳下来。那睡着的少年翻了个身,仿佛是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轻微的呼噜从他的鼻腔中传出来。
“你是谁?”男子问道,刚发出声音便发现嗓子干涩难忍,声音极其嘶哑,他顿了顿,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年,嘴角上翘,“怎么,你不怕我杀了你?”
这男子不正是跳入河中的奕轩么?
少年的声音格外的清脆,拍了拍胸,自夸道:“我啊,就是江湖传闻中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的,药仙儿!”
奕轩轻蔑的哼了一声,这少年好不知好歹!那药仙可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能冒充的么?
“哎哎哎,你看看,我说了你也不信!呵呵,好吧,我叫沈菁。”少年并未生气,玩笑似的说。
“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救我。”奕轩略带几分警惕。
“我自然是拿了你包袱里的东西,就算是报酬吧!”沈菁漫不经心的说,眼眸清可见底。
奕轩乍然发现自己的包袱比见了,他沉默不语。倏忽,抬起眼眸,双手抱拳,“奕轩多谢沈兄救命之恩!只是那泣血红莲还得还给在下。”
沈菁脸色骤变,“你这人好不知好歹,我救了你,你便要谢我,现如今你身上没一件我能看上的东西,那泣血红莲勉强凑合,别人想让我救我还不乐意呢。”
奕轩张了张嘴,却想到这叫沈菁的少年不像是会武之人,暂且放在他这里。那些人想来也不会怀疑泣血红莲会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身上,等到机会拿其他东西换回来便是。如此想来,奕轩的脸色稍好了些,改了口,说道:“在下就先把此物送与沈兄。”
沈菁不客气的摆摆手,摇头晃脑的指着一边熟睡的少年说:“我可没那么多的力气把你背到这里来。其实啊,救你的不是我,要谢也得谢他才对!”
奕轩侧过头,目光顺着沈菁的手,诡异的看着那个完全可以忽略掉的少年,心中不禁浮出疑问,这样一个少年真的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