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妹我呢,你站在我身边有什么感觉?”
明峰想了想说:“你像一支美艳的玉金香,远远的就能嗅到你的香气,走近了你芬芳四溢,沁人心肺。”
她昂起了头,颇有异意的说:“难道我在你眼里,只能是远远的看,近近的嗅,好看不中用的小狗尾巴花?”
他忙解释说:“不,你是蓓蕾初绽,含苞待放的百合花,洁白如玉,美艳无比!”
她又发怒说:“说来说去你总是把我比作温室里的花呀,朵呀,是禁不起风吹雨打的。”
他又解释说:“我看你像一支高山上带刺的玫瑰,不敢拿,不敢抓,拿不住,吃不着。”
“我不是在你怀里吗,怎么吃不着?”
他故意斗她说:“抱着你不能紧,不能松,抱得太紧怕损伤你的肌肤,抱得太松怕你从手上滑落!”
“那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不能抓,不能拿,不能嗅,拿不起,放不下的臭豆腐了!……”
他们嬉戏一会。
明峰说:“素明啊,我们想点高兴的事吧!你现在有美妙的年华,不要太悲观了,一定会前程是锦,你这只白天鹅一定会翱翔蓝天的。今天太晚了,睡吧。”
第二天温巴回来了,见小女孩把两只死狗拖回帐篷门口,用藏语问小女孩,她咭里咕噜说了一阵。他听了后大吃一惊,怎么也不能相信李“满巴”,能一人战胜三只藏獒,树起了大拇指。过后他又十分怜惜他的两只藏獒,因为有了它俩,这一老一小住在这大山里,他才有安全感,放心……明峰连听带猜知道了,他对死伤了藏獒十分可惜。
明峰说:“温巴,我打死你的爱犬,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和张素明商量过了,我们包赔你的损失。随手把昨天晚上素明给他的那五十圆钱,放到灶台上。带上东西,上马向公社进发。有温巴前面引路,他俩骑着俊马,在大草原上驰骋。有时缓缓并辔而行,十分惬意,一边走,一边吟诗做赋。
明峰吟道:走过一山又一山,趟过一河又一河;人间美景游览遍,勤劳牧民放声歌;东方奇女到吐蕃,天降仙子下凡间;有幸邂逅红颜女,粉身碎骨也心甘。
素明吟道:太阳一出满天霞,灿烂阳光照万家;千里原野添新绿,冰山脚下遍地花;洁白雪莲崖上挂,懦夫懒汉难摘它;和硕勇士巴图鲁,俏丽佳人青睐他。
李明峰逃离雪原以后,张素明不知去向,她到底是找到了理想的白马王子,还是像她自己说的,在雪原公社找一个老藏民,给他生很多孩子,永远在雪原公社放羊牧马,不得而知。
李有和,赵桂茹,林雪原和李静等四人,在忠信家住了三、四天。他们都想知道李明峰是怎么故去的,又是怎么葬在天峰山下的。但是,有和老人只能说清前一半情况。只知他因药房失火被劳改,怎样死的详细情况他很难说清。
他叹息一声说:“大概是在67或者是68年春,我记不清了。那时我正在快尔马蹲点。一天,忠信带着一个大包袱,来到我的住室。简单的向我说明:这是明峰叔遗留的衣服和帽子。他已经在瓦斯爆炸中身亡,遗骸已经就地处理。他的衣冠我带回来了,想在这里找块好地方,让他入土为安。我十分难过,为死去一位好朋友叹息,但也无可奈何。就在天峰山麓,找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把他的衣冠下葬,立了个标志,就是你们今天见过的石碑。”
正在这时,李忠信下班回来。有和老人对儿子说:“你来得正好,明峰死时,你在现场,你给他们说一说吧!”
李忠信见四人都在这里,坐在土炕上,围坐在一张炕桌四周,桌上还放着四杯茶水,但好像谁都没有喝过。桂茹、雪原、李静三人脸上都带有泪花。他脱掉鞋子,挤到土炕上。忠信媳妇送来一个茶杯,和一壶热茶水,给丈夫倒上茶水,又给众人续了茶,退了出去。他刚想开口,心里一阵酸楚。这些天他再三考虑,事隔三十多年了,现在政治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应该告诉他们真相了。但是经过他多方打听,李明峰杳无音信……又在他的心头笼罩了一层阴影……他怀疑是否在逃离雪原公社时,冻饿而死,或者被猛兽所伤……但他终于做出决定:告诉他们这个惊人的消息。至于他的下落嘛,再慢慢寻找。
他坐好以后,先喝了一口茶。李静忙挤坐在大哥身旁,抱住他的一支胳臂摇晃着说:“大哥,好大哥,快说给我们听吧!”
其他人也催他快说。
他眉头皱了一下说:“明峰叔他没有死,只是下落不明……”
四人几乎同时“啊”了一声,都惊呆了。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个究竟,李静甚至跳了起来,急不可待的要求大哥说出原委。
李明峰被送入林河农场以后,原打算好好改造,熬上十二年,回去和妻子、女儿团聚。谁能知道,就是这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农场副场长刘鸿来,在鲁飞的挑唆下,对他产生了误解。暗中支持狱中“黑大个儿”和“疤瘌眼”往死里折磨他。使他吃不上,喝不好,睡不着;干重活,干脏活,住门边,挡风眼。几个月下来,他被折磨得骨瘦如柴。多亏吴强、郑玉霞夫妇,对刘鸿来做了工作,管教员老马的帮助,才有了好转。吴、郑夫妇想救助他,至少改善他的境况。一个机会终于来了,林河农场,为了烧煤方便,准备与天峰县合作,开采雪原煤矿。原来天峰县在雪原公社开办的小煤窑,只有七个正式工人,到了采煤旺季再招收一些临时工。一年生产几十吨煤,主要供县委和县政府机关应用。到了冬季,临时工一走,正式工放假两月。雪原公社地势太高,公社驻地海拔4500米,气压530毫米水银柱高,相当海平面的三分之二。气候恶劣,环境艰苦,正式工人都不愿在那里干,最多干两、三年就要求调走。但雪原煤矿,煤质量好,蕴藏丰富,据煤田105地质队透露,藏量可与抚顺煤田相媲美,全是大块煤,且埋藏浅,开采容易。若能与劳改农场合作,人员稳定,产量可以大大提高。且农场还可以投入部分资金,加强矿山建设,改善作业条件。所以很快达成协议。这样农场就要派二十名轻犯人,或只剩下一两年刑期,平时表现好的犯人,由一名管教员带领前去开矿。农场决定由管教员老马带领前往。这样吴、郑夫妇就来做老马工作,一定把明峰带上,作为队医。经过努力农场终于同意了。就这样,明峰进入了雪原煤矿劳动改造。
雪原煤矿与雪原公社驻地,直线距离仅有两公里左右,中间隔着一道山梁。但是如果沿着汽车路走,需要绕远,就有十多公里。工人上下班走山路,翻过山梁只需半个小时,也算方便。这座小煤矿只有这一个斜井,坡度不大。深度只有四、五百米。采下煤用矿车沿着小铁轨,推出井外,倒在煤场即可。一般能容纳20多人的作业面,所以他们一般分成两班作业。上午20多人下井,下午20多人下井。工人和劳改犯搭配下井作业。最近马管教员带着14名刑满犯人,回场去了。劳改期满的犯人,或释放回家,或在农场就业,转为农工。需要再换一批来顶替,现在包括明峰在内,这里只有六名犯人。临时工还没有招录进矿,只有正式工人七名,所以这些天,只有合并一班下井作业。老马一走,矿里只有李忠信一人负责。这天正好到县上工业科商量招录临时工事宜,顺便把老工人王克己调往芒镇建材矿的调动手续、档案带来。刚回办公室坐定,李明峰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忠信见状,知道必有大事,他从来不这样慌张。忙问:“什么事,明峰叔?慢慢说!”
明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不好了,瓦斯爆,爆炸了!”
他扯着忠信就往矿井跑,到了矿井门口,只见雾气腾腾,从井口向外喷发,井口塌方,已经堵塞,无法进出,十二个人被封闭在里面。忠信意识到,大难临头,必须立即向县上报告。他让明峰在这里监视险情,返身向办公室跑。到办公室抓起电话正想报告,突然间心里一激灵,想起了点什么。心想:十三名下井矿工,十二名葬身火海,唯独李明峰一人生还,何等可怕!李明峰是判了十二年重刑的反革命纵火犯。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月,追究下来,李明峰必然是百喙莫辨。如果被什么人扣上反革命破坏的罪名,必然面临死刑的裁决,至少是无期徒刑。矿上老马不在,我又和他有旧,难以证明他的清白……他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没有办法庇护他。
猛回头,见到了从县上带回来的王克己的调动手续和档案。心里一动“有了”,他右手猛然在胸前一挥“就这么办”。
他立即返回矿井门口,见李明峰正在清理矿井门口碎石。不容他分说,把他拉回办公室。简明陈诉厉害,他也大吃一惊!他让他带上王克己调动手续和档案赶快逃跑。
李明峰犹豫一下,心想:如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逃跑也是一个机遇。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想说点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大恩不言谢。他返身想走,又被忠信叫住。
忠信说:“快把身上号衣脱掉(劳改犯下井有统一号衣,背后编有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