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新帝继位已过五年,却依旧召告天下,免征兵,免赋税。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帝都城也处处洋溢着一片和乐之景。
帝都,乃天下最繁华之地,巍峨皇城坐落其中,金碧辉煌,是为天子的居所。天子脚下的城镇、街市,也无不奢糜繁闹,是无数人心中的福地。
夜暮降下,天空飘起了白雪,就像在黑色的空间里垂下的银白幕布,将大地的一切过往都掩盖了。
罪恶被深藏,黑暗与光明交织在一起,让人不辨方向,更难以辨别真假。
云云乱世,生和死,对与错,由不得谁掌控。也许这一刻还笑着,下一刻,便是魂魄归兮的时候……
华灯初上时的帝都很美,护城河边正在举行灯会,灯会才刚刚开始,人群却显得很是拥挤,也很是热闹。
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却不同于灯会的人们,只顾着惊恐的穿过街市,一路跌撞,还打翻了不少摊贩的货品,引来叫骂声连连。
男人不予理会,也没时间理会,现在任何事物都掩不去他眼中的恐惧,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逃亡。
中年男人跑到了杂乱的住民区,屋内没有灯火,大致人家都去了元宵灯会,巷子里没有灯,整个环境突然变得有些阴暗。
雪还在下,伴着一阵寒风卷过,响起野猫的嘶叫,显得诡异而阴森。
男人有些害怕的伸手拉了拉身上那件奢华的衣服,但在刚才的逃亡中,已经有些脏乱了。
眼前是死胡同,已经无路可走了,他只能恐惧的大声嚷嚷着,带着哭腔和无助。
“怎么,不继续逃了吗……”黑夜中响起阴冷而嚣张的声音,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你们到底是谁,为了什么要追杀我至此?”男人肥胖的脸变得煞白,已经挂满了汗珠。
“因为有人出钱,他要你死!”黑夜中的屋檐上,一袭灰白衣衫的人,冰冷浑浊的声音回荡着。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周围布满了跟随他的黑衣人。
“这不可能!我是京城出了名的大善人,怎么会有人想要杀我?”男人更加的激动,全身都在不住的抽搐。对,他从来没做过什么让人看见的坏事,这群人肯定是把人弄错了……
“你的问题,还是留着死了以后再去问吧!”屋檐上的人似乎不耐烦了,男人的繁琐问题让他很不舒服。他提起内劲,脚一踏便移动到了男人的身旁,手中一把泛着银光的软剑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他、他出了多少钱,我出十倍,只要你们放过我就行!”男人眼看着自己就要死了,赶紧说岀了一句十分诱人的话。
没错,这世上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男人这么想着,脸上的汗水却一刻不停的滴落在对方的剑上。
那人手中的剑停顿了一秒,并未利落的执行主人的命令。
“十倍?”那人笑了,似乎来了些兴趣,可是他的笑容里,多了一分诡异,“对不起,你不值那十倍!”
手起剑落,锋利而爽快,迷蒙的雪花还在下着,飘了一地的白,是那样安静。
那一行行的鲜红落在地上,像梅墨,又像桃花,肆意点缀着人间那片独一无二的白。
撇开繁盛之地,帝都城南的一角。
无茗阁,一座小巧雅致的茶楼,这时候,已被挤得水泄不通。
小厮忙碌的为客人斟着茶水,年轻的女掌柜也热情迎送着每位离开的客人,即便如此,还是有人陆续的走进来。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饮茶谈笑,相聚甚欢。最必不可缺的,便是来自各处的八卦消息,从不同的人口中,陆续的呈现出不同的样貌来。
“诶,你知道吗……就在昨夜,那个林大善人被杀了!”靠近茶楼角落的一个富商摸样的男人对着他的同桌神秘的说道。
“什么?那个林善人不是一直是百姓心中的活菩萨吗,这方圆百里谁没有受过他的恩惠,怎么会有人杀他?”对面那人明显提起了兴趣,却一脸不可置信。
“哼!现在能有几个善人,有谁吃饱了撑的把自己赚的银子大把送给别人的?肯定有什么猫腻让仇家给寻了。”男人突然一副鄙夷的模样,将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可是谁敢动他?听说林善人在宫里可是有人的!难道就不怕杀头吗?”对方故意做岀可怕的表情,却仍然继续千篇一律的询问。
男人神秘的左顾右盼,凑近对方的耳朵。道:“听说,是离恨天的人做的!”
“宋兄你又开玩笑了,那离恨天不过是一个传说,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对方一听,没有相信,反而大笑了起来。
“你还真别不信,其实这传说呀,都是有由来的……”那男子似乎不想就此罢休,继续跟对方吹侃。
这二人虽是闲谈,却被正对着楼上的人听个正着,那是一处贵宾雅间,此时正坐着这间无茗阁的主人。
身着一袭白衣的无幽将白玉杯放在鼻尖闻了闻,茶香清幽,沁人心脾。
“传说吗……”他唇角上扬,清俊的脸上却保持着冷意,将杯中极品香茗一饮而尽,享受着那抹清凉,路过喉间,唇齿留香。
“小主,你又在琢磨什么呢……”一绯衣女子突然出现,打趣般用手指轻弹他的额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红药,你为何会在这里?”他回过神来,看到突然岀现的女子,疑惑的抿了抿唇角,眼含不解。
“怎么,只许你整日躲在这清净地方,泡着好茶,就不许我们偶尔也享受一番?”这时,另一个人也走了进来,说话的人白衣折扇,温文儒雅;是冷香凡。
“冷大哥你又在说笑了,这地方既偏僻又冷清,我是怕你们不习惯……”他摇摇头,嘴角沁着无奈的笑意,抬手拿过两个茶杯,为两位不速之客斟满。
“我们又不是奢糜华贵之人,这清静日子喜欢还来不及,怎会不习惯呢。”名为红药的绯衣女子自顾坐下,毫不客气的接过了杯子,小小的萃了口,娇美的脸蛋儿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就你话最多……”无幽瞪了她一眼,似乎早已习惯他们的模样,微微摇着头,将另一只茶杯递给已经入座的冷香凡。
这时,无幽似乎又想起些什么,眉头微皱,“你们来了我这里,领主可知道?”
“不知道啊,领主似乎要外出一段日子,交代了些事务就走了。”红药一脸天真的说,看着无幽,调皮的眨着眼。
“是吗,难怪……”他的眼沉了沉,一瞬便恢复如初,无谓的笑了笑。
“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有哪里不舒服?”只一瞬的变化,却并没有逃过冷香凡的眼,他放下手中的白玉杯,清幽的茶水丝毫未动。
“无碍,可能是昨晚出任务,有些疲累罢了……”他说,露出让他们放心的笑容。
“是吗……”冷香凡将信将疑,他只和红药对看一眼,不用说,他们都明白,那是整个组织都知晓的事情,只是谁也不说。
无幽与领主的恩怨与纠葛,无论谁也解不开。
“你们也该回去了,领主不在,两大护法也消失,那里恐怕该乱套了吧。”无幽拿起白玉杯,笑意的看着面前姿容出色的两个人。
“该回去的是你,堂堂小主,尽然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绯衣女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半倚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无幽。
“怎么,我才是这无茗阁的主人,难道要我对你们下逐客令么……”他笑道。
“你才不会呢……”红药依然半倚着身子,一点也不怕他刚才说的话,只顾低眉嘻笑,看都没看无幽一眼。
温文尔雅的冷香凡在一旁看着像孩童般斗嘴的二人,只能无奈的摇头微笑。
因为,能这样轻松斗笑的日子,对他们而言,真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