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醉月楼里的人似乎都格外的繁忙。
他们时时刻刻都在找人,因为自从他们的小主醒过来,便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一旦那些侍儿们放松警惕,这个醒来后性情大变的女子便会默默溜走。
她似乎好奇心很重,不是跑到下人们的房里胡乱翻看,就是在某个角落躲着不出来。
有时候她半夜醒来,会莫名奇妙的拿下兵器架上的那把残柳剑,然后悄悄的摸到隔壁的青莲阁,在那座青冢之前,抱着剑和衣而眠。
时值深秋,青莲池的莲荷已经枯败了,整个青莲阁都安静的犹如镜中世界那般,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这个青莲阁已经空了十年了,因为这里的主人,在十年前就已经逝去,被葬在青莲池旁,孤独的看了一年又一年的月缺月圆,守了一次又一次的花开叶败。
夜色渐渐深了,一汪清清月色罩在青莲池的上空,四周安静如水。
那座青冢旁,又有一个人儿趴在那方墓旁睡着了。
月光落在她的白衣纱裙上,落在了她紧闭的双眸上,那张素净清秀的容颜很平静,平静得连风吹起她的发时,都是没有声音的。
一袭黑影漫步到青冢旁,见那个趴在地上熟睡的人儿,身形微微一顿。
他蹲下身去,清冷的月光下,她肤若白雪,双眸微颤,仿佛在她的梦里,正发生着令她心碎的事情。
陌云开内心一阵怅然,他没想到宫逸寒的死能让她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心里,也装了一个如此令她心碎的人。
心里开始生出怪异的情愫,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他的嘴角沁着一丝复杂的冷意。轻柔的抱起她,转身往青莲池之外走去。
她只是轻微动了动身子,依然靠在陌云开的怀里熟睡,直到两人的影子渐渐消失在月色里。
第二日一早,无幽睁开眼,眼前却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景象,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屋子,简单到没有多余器物的屋子,整个屋子内,除了床榻和一张茶桌,便只剩下案几上的那方兵器架。
在那兵器架上,摆放着一把玄黑色的长剑,泛着幽幽的光。
她起身下床,走过去捧起那把长剑,双手不由得一沉。
那把剑比寻常的武器都要重上很多,她略微吃力的抽开剑鞘,玄黑的剑刃锋利无比,发出吟哦之音。
“把剑放下。”
一个极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得她立即把剑往案上一搁,却在合上剑鞘的时候划破了手指,滑腻的刺痛令她一惊。
见她如此惊慌,陌云开走上前去把剑一收,放回了原处。
他回过头来看她,却发现她惶惶不安的立在那,眸子里满是不知所措。
“你就这么怕我?”他问。
她听了后,只是勉强的笑了笑,然后木讷的摇摇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上已经满是鲜血。
陌云开从门边的置物架上取下一方手帕,拉过她的手,清理完血渍又帮她包扎,一举一动无比轻柔,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把她碰坏了。
无幽愣愣的盯着他看,心底没来由的一暖,虽然他一直冷着一张脸,但她似乎知道,眼前这个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可怕。
“那把剑,是你的吗?”
她看了眼那把被他抢着放回去的剑,突然问道。
“是。”陌云开松开她的手,简单明了的点头回答。
她听后又低头从自己腰间解下那把如丝如柳的软剑来,问道:“那这把剑是我的对吗?”
“它叫残柳,跟你十年了。”陌云开看了眼她手中的那把剑,却不由得想起了这把剑之前的主人。
“哦.....那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拿这把剑?”她看到陌云开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瞬间想起了之前红药和上官昱他们说的话,让她千万不能靠近领主,否则这个人会很生气。
“为什么这么问?”陌云开的思绪瞬间被她这个问题拉了回来。
“因为红药姐姐说过,这把剑本不是我的,她还让我碰到你要赶快躲起来,不然你会杀了我......”
她老老实实的把之前红药交代的话全部招了出来,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妥。
陌云开眸色一紧,他注视着眼前的无幽,只见她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任是再多的情绪,也只能被他压在心底。
他何曾真的恨过她,只是十年之前木雪的死,成了他和她之间最不可逾越的障碍。
“那你觉得,我会不会杀你。”他看着她,很认真的等着她的回答。
无幽看着他,忽而明快一笑,她说:“我相信你不会。”
他眸色微惊,她竟然会这么简单的相信了他。
是因为她不记得从前的原因吗,眼前的这个无幽,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从未在她脸上看见过这般明朗无邪的笑容。
她见他不说话了,便向着窗外瞅了瞅,天快黑了。
她略微不自在的扯了扯他的衣角,说:“你可以带我出去走走吗,红药姐姐和冷医师都不愿意放我出去,他们说你不让.....”
陌云开缓过神来,脸上那抹冰冷之色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他看了无幽一眼,随即无奈的摇摇头。
“也无妨,但你不可以乱跑。”他说,嘴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恩,我肯定不乱跑。”听他一口答应,她极为开心的笑了,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笑得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