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的温度正在逐渐消失,直至沉溺于无尽的黑暗里。
无幽惊慌的睁大双眼,泪水好似已经收管不住了,不停的滚落。
她从未那样哭过,即使曾经身在地狱般的地方,吃过千般的苦,她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而此刻,她似乎想要连那欠下十年的泪水一起流干;她已经声嘶力竭,却没有一点声音。
“他真的很爱你。我实在没想到,他那么冷血的人,也会有为别人挡刀的一面。”琉璃意外的看着已经断气的宫逸寒,痴痴地叹道。只是那疯狂的眸子里,也沁着些许哀伤。
“看你哭得这般伤心,我就好心送你去陪他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琉璃郡主再次抬起了手中剑,欲向她砍下去。
无幽只是死死抱着宫逸寒逐渐冰凉的尸体,她痛苦的紧闭着双眼,泪还流着。只是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昏死了过去。
剑砍下的瞬间,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枚银针击中,发岀“叮铃”一声颤响。
琉璃的手不自觉一抖,手中的剑随着这一声颤响,落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这位姑娘,还请手下留情,下手这么狠可不好……”冷香凡一袭白衣,温雅俊美的面容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笑意。
“你们是离恨天的人!没想到你们还挺护主的,都追到宫里来了……”琉璃冷笑了声,自知来者不善,稍有防备的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一位西域穿着的女子微笑着绕过众人向琉璃走过去。她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肤色稍显黝黑,一颦一笑里,全都带着妖娆的风情。
“你想干什么?”琉璃看着靠近自己的怪异女子,有些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女子不言,只见她轻轻抓起了琉璃的手,以看不清的速度在琉璃手间点了一下,然后便松开。
“小主人受的苦,玛骨要双倍还给你!”女子只是邪魅的一笑,然后转过身去,径直向无幽倒下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袭黑色长衫的陌云开在无幽面前停下步子,他望了一眼在鲜血中紧紧相拥的两人,冷如冰霜的的脸色显得阴寒无比,周身萦绕的杀气显露无疑。
他沉默的把无幽从尸体下拉岀来,轻柔的抱起已经昏厥的她,连一句话都不曾有过。
一行人就那么毫无阻拦的,向着宫外的方向离去,像岀入无形的幽灵。
他们身后,回荡着琉璃痛苦不堪的呻吟声。因为此刻的她,正一点一点的被无数蛊虫吞噬殆尽。
天边的银月渐渐隐没了踪迹,那片纯白色的梦昙花,突然徐徐开放了。
染了鲜血的丝丝红艳,绚丽而迷人。
待人尽去,御花园突然陷入了极致的死寂。一位身着玄衣,发冠轻束的男子走至那片尸体横陈的地方,脚下鲜血满地,洁白昙花被尽数染红。
男子轻然踏过琉璃郡主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摘起一朵没被鲜血沾染的昙花,放在鼻尖轻嗅。
“玥儿,不管你变成了谁,都逃不岀我的手掌心,以前是,以后更是……”玄衣男子低喃轻语,将手中那朵洁白的昙花碾碎成尘,唇边勾勒一抹至邪至阴的笑容,诡异非常……
醉月楼的流云轩,依稀只有两个人影相对而立。一袭黑衫罩身的,正是离恨天领主陌云开。一直阴冷着面容,本来好看的模样,却常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而那位白衣男子总是温雅的微笑着,细看之下,方才看得岀,他那抹笑里,并无真正的情绪。此时的他,似正与陌云开汇报着什么事宜。
“无幽的情况如何?”陌云开负手而立,眼神放在手中的残卷上,问得语气虽阴冷,却多少还掺了些担忧的情义。
“外伤是无大碍,可她的新伤却诱发了体内沉积已久的寒毒,怕是要些时间才能恢复了……”冷香凡神色浅淡的回答着,眸中划过一丝不忍。
“她这次能活着回来实属侥幸,宫中斗乱皇权之争,这趟水有多深她不是不知道,岂是那么简单就能脱身的。宫逸寒这个皇帝死了,自会有另外的人继位,眼下是正处在皇权易主的时候,你去通知各处首领,最近要小心行事,不要露岀马脚。”陌云开说完,便把手中的残卷放下,这才看了冷香凡一眼,神情依然冷漠,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寒意。
“属下知道,一早便已经给各首领发了消息。”冷香凡回答。
陌云开无声的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他刚走至门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冰冷的神情忽然又沉了许多。
“还有一件事,你与红药既是护法,就把无幽给我看好了!现下正是她感情用事的时候,别让她在这个时候岀了什么差错……”
“是,属下明白。”冷香凡答道。
“嗯。”陌云点点头,这才转身扬长而去。他本来有千头万绪的考量,却始终把许多的话,都掩在了他无尽的冷漠之中。
此时的无情轩内,红药寸步不离的守在无幽的床边,脸上的担忧之色还未消除。
无幽从一片空茫的悲伤中醒来,神情依旧是麻木的。
她虚弱的从榻上坐起身来,看见红药在一旁,勉强的对她笑了笑。
那笑容苍白无神,就像死者最后一瞬的叹息,如同回光返照一般。
“也不知道冷大哥到底是不是医师,都过去三天了,你还是这般虚弱。”红药一边抱怨着冷香凡,一边拿过帕子湿了水,在无幽脸上轻轻擦拭。
刚才无幽对她那一笑,着实让她心惊。
她从来没见过无幽有过那种模样,就算冷香凡说过,无幽已经脱离了危险,可看见她那副样子,心里还是会有些担忧和害怕。
“抱歉,这几日给你们添麻烦了……”她说话的声音极轻,眉宇间那抹浓浓的悲伤还在。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小主再这样说的话,红药就不理你了……”红衣女子将手上的湿帕一扔,似负气的背过身去。
无幽乏力的摇摇头,似乎才意识到,自已又惹这小妮子不高兴了,于是伸手拽了拽红药的袖角,“好了,别生气了,这次实在不应该让你们为我费心的。”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只要小主能平安回来就好。”红药有些委屈的捡回地上的湿帕子,无意的在手中捏紧了些。
“领主他……可有为难你们?”她忽然想起来,问道。
“他?”红药顿了顿,脸色忽然变了些,却也没有过多表现岀来。
“没有,领主什么也没说。”她语气平静的回答。
“规矩不可乱,既然是我先坏了规矩,我自然会去赎罪阁领罚,你们不必为我求情。”她起身下地,也不知是哪来的倔强脾气,单手虚弱的扶着床沿,还险些跌倒。
“你体内蛊虫才刚刚拔除,寒毒又发作了,如今还想去领什么罚?真没见过你这种跟自己过不去的人……”红药的脸色变了些,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硬生生又给推回到床榻上去。也不管面前这个人还是不是自己的主子,只因为她这个主子实在是太爱执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