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几具尸首,屋顶上两具,地上三具,只是此时,不知为何,地上却只剩下了两具了。火光照耀下,袁文焕躬身站在庄见身边,疑惑的道“侯爷,您这般做,却是为了什么?下官实在是不解的很。”
庄见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微笑,歪头看看他,问道“怎么?袁将军真想知道?确定想知道?一定想知道?没关系,你考虑好,如果真的想知道,本侯就告诉你。因为,你是本侯的人嘛,是不是?”
袁文焕看着这个少年两眼眯着,满面的笑意,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冷战,连忙摇头,慌道“不不不,侯爷误会了。下官就是随口一说。这等大事,下官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儿就好,别的一概不问,一概不知。”
庄见嘿嘿一笑,伸手拍拍他肩头,点头道“袁将军,不错,很不错!好好干,你的前途很光明,本侯很看好你的。”
袁文焕被他一夸,顿时觉得周身骨头都轻了二两,一个身子躬的更是低了,满面堆笑的低声道“多谢侯爷赏识,下官知晓怎么做的,请侯爷尽管放心。”
庄见不由仰天而笑,袁文焕在旁亦是陪着干笑不已。后边马车上,花语依人姐妹倚壁而坐,两人四只妙眸只是紧紧的看着自家主人,透出无限痴迷。方才大难来临之际,庄见对二女的举动,已是轻易的夺取了二女的芳心。
自那一刻起,二女从被动的委身于他,只是抱着奴婢服侍主子的心思,已经彻底转换成自发的将这位主人,深深的放到心上了。这个以男人为尊的时代,所有女子都不过只是个玩物,随时都可抛弃,转让和买卖。哪有人会像庄见这样,以后世男人应当为女人遮风挡雨的心思,去公平的对待她们。今生能得委身这样的主人,二女已是满足的小心眼里跟装满了蜜一般。眼神中已是再也放不下别的,天地间,便只剩下自己的主人,一刻也不愿离的看着念着。
红拂无奈的看了一眼二女,心中暗骂那小贼害人不浅。只是望着那边不时低声私语的小贼和那个将军,又将场中一具尸体搬走,其余的都放在那儿不管,心中不由的大是奇怪。
这小贼又要玩什么花样?方才就在那边胡说八道,疯言疯语的一通,连自己都以为他是穷疯了,恨不得上去掐死他。可此时看来,想想这小贼对付宇文化及的手段,显然里面很是有些机巧,只是自己却是看不透,猜不到而已。
看看倚着车子,无聊的仰头数着星星的罗士信,红拂不由出声问道“罗兄弟,你家少爷在做什么你知道不?他总是这样吗?”
罗士信翻翻白眼,不悦的道“什么叫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可不也是你的少爷!少爷是好人,你对少爷无礼,我不和你说话。”说罢,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
红拂一呆,愣愣的问道“他方才那般对待你,总是欺负你,为何你还要帮他说话?”罗士信撇撇嘴,不屑的道“切!你知道什么?那是少爷跟我闹着玩呢。咱们少爷人可好了。我跟你说哈...”
说起少爷来,罗士信突然来了兴趣,也不再计较红拂的态度,便滔滔不绝的把自己如何被人打,少爷如何救自己。平日里如何拿自己当兄弟,吃喝从来都是跟自己一样,从不让自己站在一边。有了好处的,好用的,少爷如何总是都想着自己。如何帮助那些要饭的穷人,如何收服众痞子,怎么智斗民部尚书樊子盖,怎么吓死泼皮里最坏的黄毛等等等等一发说了。
最后才道“少爷爱玩爱闹,俺知道的。他是好人,好着呢。这世上,再没有比少爷更好的人了。”想了想,又认真的加了一句“少爷是最好的人!”
红拂呆呆的听着,心中已是不由的翻涌不休。这个小贼竟然真是这么好吗?像罗士信这种憨直的人,绝不会撒谎的。而且,也绝不傻!反而看人应该更透彻的,因为没有人会去防备他,防备一个有些呆憨的人。在他面前,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再也不会去伪装,去欺骗的。
如此说来,这小贼倒是真可谓一个世间奇男子呢。只是为何他总要那般气人,每次不把人气个半死,好像就浑身不舒服似得?回头又看了看后面仍自痴迷的看着庄见的二女,想起那小贼的身手,方才利箭射来之时,竟是想也不想的就将自己扯到身后,竟然还要想保护自己,红拂简直就想发笑。
只是那笑才出,没来由的心中却又感到一阵暖流涌动,让自己又有些想哭。“这个可恶的小贼!”红拂恨恨的念叨着,嘴角却是不由的挂上了一丝温柔。
夜色愈发的深了,一轮半月斜挂,将清冷的银光洒下,如同水银泻地,到处都显出一片莹然。整个大兴城似是沉沉睡去,夜风中一种莫名的声音在响。衬得这夜更是静谧。
忽然,远处自内城方向响起一阵蹄声,那蹄声如同闷雷滚过,隆隆之声,霎那间就将这份静谧击的粉碎。
火堆边的庄见和袁文焕对了个眼色,都是抬头望去,只见远远百余骑盔甲鲜明的将士,如同风驰电掣般的驰来。百余匹马齐齐举步,同时落下,进退之际,宛如一人。一股雄壮的气势便顿时弥漫在整个夜空中。虽只百骑,但那气势直如千军万马一般。
庄见双眼一眯,静静的看着。那队骑士初时尚远,然而只不过几息之间,便已是奔到。当先一人,只三十余岁,身材魁梧,肌肉贲张。一部浓髯飘于胸前,双目开阖之际,精芒四射,甚是威武。
看着庄见懒塌塌的倚在墙边,不由的一愣,随即却是毫无表情的翻身下马。几步间已是跨到跟前,躬身施礼道“左武卫府郎将,领外军宿卫李善衡,见过庄侯爷。末将救应来迟,致使侯爷受惊,还望侯爷恕罪。”
庄见急忙站直身子,上前一步,一把拽住李善衡的衣袖,如同终于找到了政府一般,大放哀声道“李将军啊,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你来啊。你看看,你看看,我好惨啊。咱这大兴城,天子脚下啊,怎么这强匪如此猖獗呢?这些天杀的啊,要不是我那护卫还有个三拳两脚的,又得了袁将军来的及时,怕是这条小命就此交代了啊。可怜我庄家三代单传,到了我这儿,要是出点事儿,可让我那老父如何活呢?他一时想不开,出点啥事儿,我庄见满门可就这么交代了啊。就算他能想的开,要是为了延续香火,再去娶上一房,这万一生个女儿咋办?就算生个男的吧,那万一不似我这般孝顺,不似我这般英俊,我那老父岂不是会非常郁闷,这一郁闷,万一再...”
这厮喋喋不休的,上来就是一通言语,直把个李善衡搞得顿时就头大如斗。愣愣的看着那张嘴一开一合的,心中忽然很有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眼见他如同黄河决堤一般,不由的焦躁起来,大喝一声道“且住!”这一声大喝,如同霹雳,场中众马顿时一声声长嘶响起,踏踏踏的踏着蹄子。
庄大人的哭诉声戛然而止,张大着嘴,惊骇的看着他。一个小身子如同风中残荷,摇摇摆摆的直欲要倒下。
车中三女同时变色。车外罗士信已是瞬间如同一只露出了爪牙的猎豹,弓身凝目,狠狠的盯着这边。红拂却是脚尖轻点,已是如同一朵红云般急飘而至。在庄见身边站定,一手扶住。
随即回头怒视李善衡,冷声道“这位将军大人,我家主人已是受了半夜的惊吓,又犯了何事,须得将军如此呵斥?须知我家主人官职似不在将军之下吧。”她此刻柳眉倒竖,玉面含霜。言语之中已是直言相责,词锋犀利。
庄见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大喜,暗暗道:乖老婆,好老婆,这才多大功夫,就知道疼老公了。好得很好得很啊。怪不得人家说患难之交患难之交呢。看来果然是大有道理啊。这些个刺客刺的好,很好,好很啊!
他自这里偷乐,李善衡却是被问责的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他是个粗人,方才接了监门府通报,他领有外围宿卫之责,出了这等大事,自不敢怠慢,这才急急带着亲兵赶至。只是方才被庄见一通的魔音贯脑,毕竟是首次受到这种强大的音波攻击,一时吃不住劲,这才烦躁的大喝了一声。哪知竟被这个女子一通问责,却让他如何回答。
他正自不知该如何办理,却见庄侯爷小嘴一瘪,已是哇的大哭起来,拉着红拂就走,边走边哭道“李将军,你定是和那强匪一伙儿的,不来帮我却来吓我。我不敢求你了,我要去求皇上,我去敲登闻鼓,我去鸣鼓喊冤去,我求皇上为我做主去。”
这厮以小卖小,撒泼耍赖的。红拂固然看的恶寒,周围众人亦是都激灵灵打个寒战。李善衡却是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