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军,通知各连连长,注意山路的险情。谁出问题,我拿他是问。”受着抬一下腿都要下一次很大的思想决心还要咬咬牙的思想斗争的感觉,王营长却更加谨慎,他知道,越是疲劳的情况,部队越容易出问题。
因为山路太过于陡峭,路上有两个战士不小心崴了脚,只能由别人搀扶着继续前进,因此渐渐落在了队伍的后面,一直在后面收拢人员的王营长见此情况,以不容商量的动作背起了两个战士的钢盔。
战士们中午本来就没有怎么吃好饭,到了此时肚子更是饿的“咕咕“响。索性就把路边的野枣摘来充饥,只能一边走一边顺手摘一颗放到嘴里。
王营长没有下达停下的命令,作为一名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兵,他清楚,在行军和越野途中没有特殊情况绝对不能随便停下来,只要落下就要付出双倍的努力才能赶上队伍。
背囊里的饮用水越来越少,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山巅看着近,却走着远。
等到终于到了山顶的时候,战士们回头俯视刚才走过的路,确实有了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华山的险果然是名不虚传,刚才的路上如果万一有哪一步踏的不实,真的说不定就滚落了下去。要知道当时每个人的身上都背了30公斤重的东西,而且还有规定的时间限制。
几公里下山的路,都是用奔跑的方式进行的。战士们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速度和摩擦力,因为如果一不小心,陡峭的山路真的会夺走人的生命。
已经走了几个小时了,战士们的脚都已经像木头一样地失去了知觉,连脚上打起了血泡都不觉得疼,汗水也浸透了衣服,凭空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前方的终点从心底里支撑着每个人疲惫的身体,而时间却在分分秒秒地飞逝。等到漆黑的夜来临之前,战士们终于从茫茫的大山走了出来,回过头来向他挥挥手,告别了这个已经被征服的地方继续想着下一个目标前进。
陆安集,战士们第一个宿营的地点。搭起的单兵帐篷,熄灭的简易炉灶,让记忆里所有的累。所有被汗水浸透的衣裳,全都掉进短暂的呼噜声里。
难以忍受的潮湿和寒冷的夜晚,战士们在睡梦中等待着明天的日出。王泉森看着一个个熟睡的战士们脸上流露出的痛苦多于幸福的微笑,心都有些酸了。这些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他们仅仅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有血有肉的男子汉,但是他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又是那样的充满了残酷。可是为了让这群猛虎真正成为钢铁之师,也只能狠下心,好好磨练磨练他们了。
梦中的村落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
能够让人舒心地梦游世界。面对着这些刚从血与汗中历练出来的钢铁战士,周公似乎都感发了怜爱之心,放纵他们在梦中静静地沉睡。真的是太累了。
皎洁的月亮高高的悬在空中,洒下了有些惨淡的月光。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能让战士们休息一下。临近秋天的夜晚,中午的时候还是汗流浃背的,到了深夜的时候,凉风也甚是逼人。那种迷彩的单兵帐篷根本遮不住寒风的洗礼,睡梦中战士们都能感到凉意的袭来,只能下意识地紧缩一下被子。
静静地夜伴着震天的酣睡声,时间如流水一般静静地过去了。
尖利的哨声响起,又要出发了。
真的不愿从睡梦中起身,感觉刚刚才闭上了眼睛,昨夜那种又累又困又饿的感觉又像幽灵一般缠上了人的心头。
凌晨时分,二营战士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征程。
静静地村落是如此的漆黑,只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手电筒发出的微弱的亮光。生起的炉火让本来寒气逼人的黎明中有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陈树全迅速地收拾着自己的行囊。昨夜那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依然穿在身上。已经是二期士官的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长途行军。跟着营长王泉森已经七个年头,自己学到最多的就是干事情朝着目标一往无前的利劲,像极了家中爷爷使得虎虎生风的长枪。
从地图上看,今天的行军路程要比昨天的长得多。当再次背上那重达30公斤重的背囊出发时,战士们心里都是暗暗叫苦。庆幸的是没有昨天翻山的那种陡峭的路。身上的背囊真的好重,脚下的步伐也明显不是那么的顺畅。因为昨天的大强度的行军,许多战士脚底板打了血泡,所以今天许多人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王营长一改第一天最后收人的策略,而是走在了全营的第一名。因为他知道,此时全营最需要的就是榜样。
“真是的,那么一个老同志了,还是像我们一样,整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我也是,我早想帮他把背囊背过来了。可是我听说,昨天曾现华就因为这事,被王营长PK了一把了。”
……上午的路程还是比较舒服的,沿着陆安集村边的大路一直走下去。因为时间不是很紧,所以走上一个小时还可以小休息一下,给战士们调整一下自己的装具。
真希望能顺着这段笔直平坦的大路一直走下去,但是走了接近四个小时之后,二营还是迎来了下一个课目的挑战。
30米的铁丝网,锐利的三角钩,以最快的速度用三种不同的爬行姿势爬过。
讲完这个课目的规则之后王泉森第一个趴在地上作好了准备,30米的铁丝网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周围的战士们看的鸦雀无声。
也许是王营长的发挥激励了大家,接下来的时间里,每个人都拼着一股狠劲,磨破的双肘根本不足为奇,挂烂的衣服更是平平常常,谁都没有资格选择放弃,只能一个一个咬着牙去拼,去发挥出他们最好的成绩。
脸上的尘土略带着血丝,沾满泥巴的伤口湿透了衣服,温润的阳光折射出战士们脸上的刚毅和坚强,王营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拖着疲惫的身躯马上又要启程。
曾现华的肩膀已经有些浮肿了,全身30公斤的重量都挂在自己肩膀上,那种难言的酸楚就像锥子一样往心里钻。抬头望望前面稍显弯曲的公路。王营长的背影清晰的在自己前方100米的地方慢慢往前走。
“一定不能落下来,不能让营长给看扁了。”
再往前走,公路两旁的山上开始有泉水流下,明显的地方还会出现小型的瀑布,整条公路都被泉水湿润着,有的地方根本就过不去人。
王泉森身先士卒带头脱了鞋子趟过去,清凉的河水给自己的感觉真是爽心舒肺。
再到后来走一段就有一条小溪穿越公路,有了分队长的榜样,战士们索性就直接淌了过去。挽起被河水浸湿的裤腿继续前行,脚下的路是如此的不平。来往车辆碾过的大路已经是破碎不堪了,在泉水的浸湿下形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泥潭。泥巴沾满了小腿,有了一种跋山涉水的感觉。因为经过的车辆很少,所以虽然路况如此的差但还是没人管没人问,更没有人会来修。
面对各种艰难困苦,战士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就像王营长说的那句话:“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要把自己当人看,我们不是属于自己的,只要祖国需要,我们可以去做一切事情,可以去战胜一切的艰难险阻。”
大概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队伍终于到达了第二天的宿营地域岳广岭。等到放下背囊还没有开始安排下一步的工作,有的战士已经靠着背囊躺下就地睡着了。
此时所有人的感觉就是困、累、难受,可是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只有30分钟。
战斗射击的枪声此起彼伏的在群山环绕的山谷中回荡。
按照规定每五个人为一个战斗小组,从200米的距离开始在搜索的过程中寻找目标靶牌,在200米、150米、100米、80米、25米的距离短时间内消灭五个或静止,或移动、或隐藏的目标。
这个课目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王泉森在一边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着训练场上。他清楚,一旦有了丝毫的松懈动作就会变形,一旦动作变形就很有可能枪支走火。从自己当兵开始,一步步地走到现在,亲眼看到过子弹是不长眼的,他不允许战士们有丝毫的松懈,更不允许因为自己的丝毫的松懈而产生终生的遗憾。
夜色下的树林是如此的寂静,但却被接连响起的枪声所惊醒。夜间射击开始了。星星早已经高悬在空中,战士们都希望能尽快打完了早点休息。美丽的星空,浪漫的氛围,漫长的岁月却只是一个短暂的瞬间。疲劳、饥饿、劳累,战士们都在极度的痛苦中等待着等待着下一个日出的来临。明天再看一次日出就会迎接日落,日落之后就将迎来胜利的凯歌,奏响青春的号角。夜好静、风好冷,但战士们的内心是火热的。
晨色已经从睡梦中惊醒,已经看不到早起漆黑夜空的繁星。没吃东西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有的战士已经身体乏力的想站都站不稳了,太饿了,连一丝起身的力量都凑不起来。
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近距离的观看日出,迎接着新的一天最早的一缕阳光。
武装10公里,所有人把身上带的所有的米都拿了出来,说是所有其实每人也就只有一点点,在出发的时候本来每人只带了500克大米,一路上大家也都在精心计算着每天的食用量。大家把大米集中到一起煮了一顿饭,每人只能分到一小碗,但是战士们都很知足,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至今还能让人记忆犹新。
从开始坚持到现在,王泉森也已经很虚弱了,下午马上就要结束这次的集训,还有最后一个课目。这三天两夜他也跟着战士们一路风风雨雨的走了过来,他心里清楚战士们的体力消耗有多大,也清楚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艰辛,战士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精神和意志深深的触动了自己的心。
铁打的汉子也有受不了的时候,看着战士们一个个清瘦憔悴的面孔,王营长也感到心疼了,让大家中午休息一下再进行最后一个课目的拼搏,给这次的集训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战士们就这样躺在树下的阴凉地里睡着了。天气太热,作训服被汗水浸湿了而后又被体温烘干,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回的煎熬。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汗臭味,衣服硬的像甲板一样,浑身上下黏黏的感觉让人难受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时间飞逝,对战士们来说仿佛要睡上三天三夜才能缓解他们身上的疲劳。
开始吧,最后一搏的时间到了。
这就是今天的第一个,也是这次集训全程的最后一个课目。武装10公里越野到终点就到了最初出发的地方,战士们朝思暮想的宿营地了。回去了就可以休息了睡觉了,就能痛痛快快地发泄一下了。
王营长需要给手下的战士们以信心和勇气,拿起自己的背囊第一个奔了出去。
等到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战士们陆续开始醒来了,搭起了单兵帐篷,不远处的地方也传来了饭菜的阵阵的香气。经历了三天两夜的生与死的折磨,现在的感觉恍若隔世。营地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端着手里的饭碗静静地品着。因为曾经经历过人生里最艰难的境地。所以他们倍加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一切。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间了,老天爷也来凑热闹。顿时,大雨倾盆、山洪暴发泥石塌方、峡谷震荡,原计划来接他们的汽车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只能趴在地上当摆设了。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战士们都已经无所畏惧了,“坐不了车,咱不还长着两条腿吗,这世上现在还有什么咱们去不了的地方?”吃过了最后一顿早饭,战士们默默地打起了背囊,各连整整齐齐地列好了队。王营长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微笑地面对着大家。
不知谁喊了一声“敬礼”,仿佛排练了无数遍一样,所有人整齐划一地举起了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们自发地用军人特有的表达方式向他们的王营长,向他一个月来兢兢业业的辛劳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队伍缓缓地出发了,带着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带着一群怀抱着献身祖国梦想的年轻人,带着他们心中圣洁的梦想和匆匆的回家之情,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呼啸的驶出了这片丛林,驶向了更广阔的战场……
(四)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时年夏天,已经在“老虎团”二营营长岗位上干了3年的王泉森,从刚开始担任营主官时的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到现在的得心应手、沉稳干练。这其中他付出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牺牲了自己与家人团聚休息时间,收获了二营的训练成绩一直遥遥领先的累累硕果。
日子似乎渐渐变得平淡,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让喜欢接受挑战的王泉森有点不太适应。所以,只要不是团里面开会,能见到王泉森的地方要么在训练场,要么在分队里。
四月初的“老虎团”已经变得春意盎然,白杨树上的花已经开始垂下长长的尾巴,柳树上的绿芽也已经扑拉成了长长的叶子。相对于平静而暖和的天气,“老虎团”干部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一年一度的干部转业事宜正在干部股里悄悄的酝酿着。坐不住的干部已经渐渐开始四处打听里面的具体情况。因为“老虎团”的特殊性,每年的大项任务比较多,工作繁而杂,劳累辛苦不说,有时连正常的探亲休假也实现不了。一些干部早就有转业回家的打算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所有干部还在干工作,但是已经有一些轻浮的工作风气在少数干部身上表现了出来。
“营长!政委找你。”气喘吁吁的通信员曾现华向正在散打场指导训练的王泉森报告道。
“不要慌,天又塌不下来,那么着急干什么?”王泉森做完一个踹膝锁喉动作后说。
“政委说让您马上去办公室找他。”
王泉森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有什么“好事”来了吧。
“报告”
“进来。泉森,赶快进来。”王泉森刚推开政委办公室的门,新上任政委朱自清的声音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说来也奇怪,王泉森从一进“老虎团”,就觉得政委朱自清的声音有一股家乡的味道。前一段时间,两年没有探家的王泉森回了一趟老家。在看望把自己拉扯大的姐姐时,其中的场景让王泉森心中酸涩不已。姐姐家中的情况并不尽如人意,因为年轻时操持家务过度劳累,现在的姐姐已经不能再干重活了。
“泉森,部队里面是不是很累?别人都说结了婚的男人会胖,哪有像你这样还是又黑又瘦?如果干的很累,不如回来吧。”
“我有什么累的,部队里面的事情我都得心应手了。”
“怎么还是那么犟。”姐姐疼惜的看了看王泉森。
其实在自己心里,总是觉得对姐姐是有所亏欠的。姐姐把自己拉扯大,自己一进军营,就没有尽过做弟弟的孝道。每次听到姐夫说起姐姐风湿性关节炎疼起来时的语气,自己心里就会疼的像是万蚁钻心。唯一能做的就是每个月给姐姐家里寄点生活费。……
走神的间隙,王泉森走进了政委的房间。
“泉森,想不想调动一下工作,换一下环境?”政委朱自清不紧不慢的说道。
王泉森没有说话,他知道政委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你在咱们老虎团呆的这几年,可以说,干的风生水起。我是实在不想让你调出去。可是战区首长有指示,点名要你调到那边去。”朱政委继续说道。
“政委,调到什么地方去?”王泉森看着有点失落的团长陆凤彬问道。
“你看我这个脑袋,倒把重点给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