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珑回头,看到他将掌中一张字条摊平在桌案上。
字条上的落款是叶明风。
是那个药方。
粗心大意乱放东西的代价,被他发现了。
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萧珑懊恼不已,懊恼很快转为对他的怒意——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怨不得方才一直闪烁其词爱理不理的。
她绽放出一朵璀璨的笑容,“这又怎样?你那么忙,我哪有时间告诉你。”
“现在说。”龙九目光转为锋利,似要看到她心里一般。
萧珑挑眉,笑得邪肆,“你瞒我的事情无数,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这就是你对我一味指责的原由?”龙九起身,将她按在椅子上,单手扣住她下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萧珑眯了眯眼,被这猜忌惹怒了,笑容却愈发妖艳,“这样不好么?平手了。”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动作粗鲁,“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他的好心,你就那么需要么?”
萧珑在他眼中看到了怒火、痛楚,两种情绪交织成迫人的光芒,几乎让她无法直视。
她握着剑的指节慢慢发白。
费了周折,不想他难过,却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他猜不出么?不想让他知道就是怕他会这样。
他猜不出,他只有误解。
她别开脸,试图挣脱他手的钳制,“手,拿开!”
龙九的手愈发用力,如铁钳一般,“你又见过他了?何时?在何处?”
何时?在他抱着十七、和肖元娘闲话家常的时候。
何地?在相府,那夜让她不安离开又回去的相府。
“你不是无所不知么?居然不知道?”萧珑冷眼看他,“我见到了叶明风,你不怪你疏忽,反倒问我?你在气什么?气他居然只是给了我一个药方而没有出手害我么?气他比你的三师兄医术更精湛么……”
字字句句都带着刺,刺到了龙九心里。
他俯下头去,粗暴地吻住她,阻止她的话语。
不想听了,不要再说这些伤害彼此的话了。
他并不是在指责她,是在气自己,可这小傻瓜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让她心惊肉跳的吻,她却没急着推拒,发狠地咬他,手在他颈部留下几道抓痕。
继而忽然温柔回应,在他有所缓和的时候,才猛力推开他,身形腾转至寝室门口屏风前。
龙九紧随而至,挡在门口,“要去哪里?”
“要你管!”萧珑品味着嘴里的血腥气,看着他被咬破的唇角,笑得冷冽,“我去请叶明风喝酒。别担心,喝酒也不妨碍药效,他另给我开了方子。”说着取出袖中药方给他看。
龙九看出来了,她是成心要气死他,沉默片刻,淡漠一笑,“与我争执便去找别的男人花前月下?赌气?这伎俩实在恶俗。”
恶俗,他说她恶俗。
“九爷惜字如金,世人皆知,便是枕边人也对你所知甚少。这般论调,估计你这一生也只说这一次,我若不坐实恶俗二字,怎么对得起你。”萧珑漾出没心没肺的笑,“我今日就恶俗到底。”之后举步,“闪开!”
“你敢!”龙九去扣她手腕。
萧珑闪身躲过,转向窗户,“休想再碰我!我恶俗之前,你已恶俗了几日,还有脸说我?”
龙九过去扯住她衣缘,将她硬生生丢到床上去。
很不幸的,一直因为紧张的气氛不吱声的吉祥被她砸到了,半条尾巴被挤住了。
小家伙嗷一声叫,要被气疯了的样子,却是明白谁是罪魁祸首,对着龙九炸了毛,呲牙狠叫。
萧珑头被床栏碰了一下,脑袋嗡的一声,火气被激到了顶点,起身落地,缓缓挪步,对着趋步过来的他拔出了手中长剑,“你给我闪开!你这样凡事隐瞒的夫君,要你做什么?!我要和你分道扬镳!”
龙九满目讶然,继而温和一笑,语调却盛着怒意,“休想!发什么疯!”
“不想闹得不可开交就让我走!”
让她去请叶明风喝酒?答案自然还是一样:“休想!”
萧珑手中长剑气急败坏地劈向书案,书案应声一分为二,奇的是纹丝不动,并没倒塌,“你让不让开?!”她冷声喝问。
龙九手势优雅地卷起袖管,眼中迸射锋芒,笑得云淡风轻,“想动手?来,九爷陪你。”
她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如此,就让她累得没力气之后再说。
萧珑被他的话气得要死,“是你自讨苦吃!”随着语声,长剑已划出道道森然剑气,笼罩了他。
吉祥如意被萧珑前所未有的雷霆之怒吓到了,一前一后,溜边跑了出去。
龙九闪退之余,脚尖勾起被她丢在地上的剑鞘,以此作为招架的武器。
只招架,不还击。
她已在练功房消耗了太多体力,他估摸着折腾一阵子她就体力不支了。
萧珑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可她并没打算和他不软不硬地消磨时间,她想离开这里,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想一想,之于整件事,到底是谁做错了。
也要想一想,他们如果就这样过下去,能过多久——他如今对她几乎了若指掌,可她对他却是越来越多的不了解,最关键的是,他无意和她提及。
这不是她能够接受的生活。
她不想一直被他当成个小孩子一样宠着哄着隐瞒着,她想要的是与他站在一起面对尘世风雨。若不能,就只是他娶了妻,而她,并不曾真正的嫁给他。因为并不曾真正介入他的生涯。
父母这些年来的怨怼的症结就在于,相互隐瞒的是非太多,他们争吵的始终是各执己见的一些不能释怀的陈年旧事。若在当初坦诚相待,何来如今漠然甚至仇视?
如今与龙九的情形,让她害怕。
这尘世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不圆满,偶尔让她陡然生恨。
例如此时。
寝室空间狭小,她又是带着怒意出手,不能让他失去还手之力,便用东西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