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他接下来右手微抬,袍袖底下隐隐生风,我紧闭了眼。
面上突地一寒,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再睁眼时,人皮面具已被他扯了丢到一边,他冷声斥责,“胡闹!”
我抿了抿唇,他生气时的模样我最不敢惹。
四周突然静得厉害,众人望着这一幕,目中疑惑两两相觑,连着手中的兵刃也悄悄收回。
最是不甘,我瞥他一眼,声音轻轻,“怎么认出来的。”
他目色阴沉,“化成灰都认识。”
我“嗤”的冷笑出声,“这话你也好意思说?不知道是谁前些日子认错人,牵错了手。”
他面色突变,骤然沉了些。
气氛突地诡异莫名,谁也僵持着不让谁。
似是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人群中有人清咳一声,是对着上官若风说的,“堡主,不知这位姑娘是?”
我循声看去,却见是那同我打斗的黑衣男子。
“殇清宫四宫主。”上官若风只是瞟我一眼,淡淡说了这一句。
我瞪着眼前的人,心底微微不爽。没有说是他妻子,只是说了殇清宫四宫主,这是该有多嫌弃?
“原来是夫人。”男子立即抱拳朝我作揖,“属下尤末,见过夫人,之前属下唐突,冒犯夫人,望夫人恕罪。”
人群之中,议论声甚。
我看了看他,“尤末?你也是昆叔的儿子?”难怪,能有那样一柄好剑。
男子嘴角带笑,“看来夫人已经见过舍弟尤临。”
何止是见过,眼前这个做哥哥的比起他那个从不正眼看我的那个弟弟尤临已经好太多了。
尤末看向上官若风,小心的问,“堡主,今晚可要继续议事?”
上官若风只是看我,声音凉凉,“改到明早。”
说着,拽过我的手便带着我往前走。
手腕被他攥得死紧,怎么样也挣脱不开。他足下脚步如飞,我需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
很快就远离了人群。
进房,门被关得好大一声响。
然后,他松开我的手,房内没有点灯,黑得人心慌意乱,我立在刚踏进房里的那块地方,不敢动弹。
他在房内四处走动,隐有翻箱子的声音传来,不知道他在找些什么。
半晌,灯光亮起。
还未缓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推到桌边坐下,右手被他抓着按在桌面上,这才发现,右手五指指腹间均有血痕。
是之前被剑气伤到的。
清凉的粉末洒下--“嘶--疼,你轻点!”我想要缩回手,却无奈被他将手按得死紧。
他冷冷一哼,手上力道丝毫不减,“受伤时一声不吭的,现在倒知道疼了。”
我紧拧着眉头,痛喊出声:“你轻点!轻点呀!”
他不理会我,上完药,擦了手,“今晚你睡在这里。”
说着,起身就走。
我愣了愣,看了看周围房内的摆设,和里头床边衣架上搭着的熟悉式样的衣服。这里,应该是他的房间。
“你晚上睡哪?”我看着他开门的背影陡然出声。
他门刚打开,动作一顿,声音淡漠,“我另找间房。”
拿起桌上的药瓶就往地上摔,“你是有多嫌弃我!”
他看着我,目里掠起一道轻微的波纹,像雪花飘零于水面,转瞬不见。
他终是将门从里关上,不再搭理我,进了内室。
仍是同床共枕。
他背对着我侧身睡着,我亦是背对着他,中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冬日寒凉,再好再厚的被子也给不了我暖。
缩着身子咬着唇,手脚冰凉,倔强着不肯往他那里靠近一点。
再醒时,已是天近午时。床榻身侧已没了人影,被衾冰凉,人已离开许久。倒是自己盖着的被褥之上,多了层厚厚的玄狐大氅。
右手指节微痛,五指指腹清凉,看着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上好的药,微微错愕。
“夫人醒了?”床幔外围传来久候侍女的声音,带着几分的紧张和好奇。
挑开床幔,立于床前的是三个侍女,一个捧着洗漱用具,另一个端着一个案碟,案碟之上是一件红色衣服,还有一个手里什么也没有,毕恭毕敬的垂着头立于其她两人之前,见我从床上起身才开口,“婢子乌乔见过夫人。”
乌乔?不就是昨晚被那人赞过好手艺的乌乔?
我瞥过她平淡无奇的脸,目光从她交叠于腹的手上掠过,顿了片会儿,淡淡应了,“嗯。”
洗漱过后,两个侍女将案碟之上的衣服轻轻拿起,展开。
衣服呈现入目,竟有侍女禁不住赞叹出声。
“主子对夫人极上心,知道夫人刚到,宅邸没有合适的衣物,便特意为夫人寻了这身来,上好的蜀绣织就,这样的珍品,平日里婢子们可看不到。”乌乔一面为我梳着发,一面微笑说着,声音和暖。
发间发簪绾上最后一缕头发,我起身回头,瞟了眼那所谓的蜀绣珍品,“我昨晚换下的那身衣服呢?我穿那件。”
乌乔面带惊讶,“夫人,那是夜行衣呀,这……”
我冷冷看她,“我想穿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事!”
乌乔一怔,似是没料到我一开始便这么大脾气。
一身夜行衣不及通报直接进入议厅时,厅内所有人都面露惊愕。
我从身后战战兢兢的婢女手上拿过盛衣的案碟,目光直直看向主位之上眉头微皱的那人,声音冷冷,“不相干的都出去。”
突入而来的剑拔弩张,厅内人均疑惑相觑,上官若风寒着双目,薄唇微启,“先出去。”
人退得极快,很快,厅内门窗紧闭,只余我们两人。
上官若风看着我一身黑衣装扮,目里不悦,耐着性子开口,“什么事?”
“啪--”
案碟和衣服被一齐扔在地上。
他瞟了眼地上的东西,再看我,眉目间幽暗不定,“不喜欢?”
“你什么意思!”我直截了当的质问。
他疑惑,再看了看地上的衣服,蹙眉,“你想说什么?”
“听人说,这身衣服是你特意寻来的?”我嘲讽开口。
他看我的目中疑虑更甚,淡淡答了,“是。”
“要么就别准备,要么就别拿别人的衣服糊弄我。我南宫汐月再不济,也不会去穿别的女人穿过的衣服!”我盯着他,恼怒声甚。
他面上不悦,语气依旧淡淡,“你哪只眼睛看出这是别人穿过的?”
地上躺着的那件红衣,红色的底,金丝银线隐称祥云暗纹,祥云之中,流彩暗花做工华美精致,色泽层迭分明,针线细密看不出针脚,的确是绣中上品。
我指了地上的衣服,“上好的蜀绣,这么一件衣服,光绣制也至少需要五六年,更不用说再制作成衣了。我昨晚来,你最多是今早为我寻的衣,这么片会儿功夫,你哪来的本事可以弄出这么件衣服来,若不是临时取了别人的,还能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