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不在,他不知道的。”
“你若想去就自个儿翻墙出去,别摊上我。”
少女眉一拧,“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外墙有多高!我……”
上官浔看着她身后,眸光一挑,“母亲。”
上官泧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接话就道:“别拿娘来压我,不管你答不答应,今天我非得--”
“非得什么?”清清冷冷一句话从上官泧身后传来。
上官泧背脊反射性的一僵,然后陡的松开手里攥得死死地男子衣服,飞快跑到上官浔身后,过了片会儿才从上官浔身后露出个头出来,没什么底气的一句,“娘。”
一头乌黑的发丝高髻挽起,华贵的衣裙长及曳地,美妇的目里是冰冷神色,“站好。”
上官泧嘴一抿,怯生生的从哥哥身后出来,规矩站好。
“平日里惫懒惯了,半吊子的轻功连个墙都翻不过。”南宫汐月斜睨他一眼,眼睛似琉璃珠子一般冷耀一沉,“你又想做些什么?”
这话里夹着故意的讽刺,上官泧脸一红,悄悄垂下头,什么也不说。
代表主母的白玉长簪在阳光下发出冷寂的淡光,“你既然不说,那便不说罢。回房去,在你爹没回来之前,不许出房门半步。”
连原因也不问,就直接给她定了罚,上官泧将头垂得更低。
气氛有些僵,上官浔上前一步开口,“母亲,阿泧她……”
她眉一横,“你别替她说话,哪次惹了祸不是你替她背黑锅?”
上官浔到口的话被噎住。
“我这回什么都没做。”
上官泧的声音低低的,抿着唇,微微扭头,就撞进了母亲冷漠无波的瞳仁里,“眼下是没有做,若不是被我撞到,还指不定你又能闹出些什么。回房去。”
冷冷的声音,不容置喙。
上官泧鼻子一抽,抬眸看了看上官浔,带着委屈的,“二哥……”
上官浔张了张口,母亲冷目看来,他慎时的闭了嘴。
兄妹三人,母亲向来不大喜欢她。上官泧垂头丧气的离开。
风过树摇,日影摇晃,迷了视线。
上官浔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喟然一叹,“她这回回去,又该哭了。”
南宫汐月神色微有些动容,却也不过一瞬,眨眼间敛了去,再开口时,声音已不是方才那般冷硬,“她央你带她到哪里去?”
上官浔的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却止。
南宫汐月蹙眉抬眸,盯着他一眨不眨,“人走远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上官浔闻言微怔,见到母亲脸上的神态后,施施然笑了:“母亲慧眼,儿子的小把戏总是能让您看穿。”
“别说客套话,你既然存了心要借我把她给支开,就一定没什么好事。”
他微微睨起眼眸,语声微低,“可能是件好事,也可能不是件好事。”
南宫汐月眯了眯眼,“同你大哥有关?”
他挑挑眉,“同您儿媳妇有关。”
南宫汐月唇角微勾,目里飞快闪过丝诧异,然后隐而不见。
彼时,管事尤末过来,向二人行礼,而后拿出本账册翻开递上,向南宫汐月指了某处,“夫人,这是方才大少爷从账房预支的账目,您看……”
“三千两?”南宫汐月皱眉,他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陡然升起的疑惑,在瞥目看了上官浔后,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账册递回,“我知道了。”
“那堡主那边……”
南宫汐月低目半敛,没人看得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她沉吟片会儿,道:“堡主还有三日才会回来,你先别派人告诉他,待他回来,我亲自同他说。”
尤末恭敬告退。
勾起的眉梢唇角仿佛在笑,只是那笑意却没有到眼底,待人走远后,她才继续开口,“你大哥在哪?”
“无花楼。”
“无花楼?”那细长平展的眉毛终于慢慢蹙起,微敛的目里若有所思。
无花楼,说是无花却有花。是城里最有名的,也是最热闹的一家--青楼。
夜色入幕,漫漫天宇漆黑一片。无花楼内灯火明亮如昼,丝竹轻快迤逦入耳,男人声音欢,女人声音魅,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今晚,对于无花楼是个特别的日子。
花魁无霜竞价赎身。
青楼女子,都是妓籍,饶是容貌才学再如何出挑,也上不了良家子行列。青楼女子,若要出妓籍,就只有这个卖身法子,让人出钱买了回去,日后是为奴为婢还是为妾为姬,便也只能看造化了。
花魁赎身,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约莫今日竞价的花魁是个清倌,众人兴致高了点。大厅大堂里,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南宫汐月坐在三楼包厢里,目光冷冷瞟过视角极好的窗外,在斜对面的二楼窗口微微顿了下,“还有多久人才会出来?”
一旁站着的老鸨浑身颤栗,“待大厅完全热闹了……人,人就会出来。”
“你倒会做生意。”南宫汐月嘴角微微勾着,也不看她,“已经够多了,叫人出来。”
老鸨知道眼前的贵人没有什么耐性等人,连连赔笑,“我这就去安排。”
说罢,恭顺福了福身子,走出房去。
房内精致,从桌椅摆设到点心香茗,无一不是极好。上官浔靠在椅背上,反复观察了这间房后,目里疑惑,大大方方的开口:“这无花楼开业的十多年之内我也来过不少次,却从来不知道这里的三楼有这样一间房。”
“你这话也只敢在我面前说说,若叫你爹知道你是个常来窑子逛的,非打断你一条腿不可。”南宫汐月抿过一口茶,微微一笑,“如你所见,这无花楼是我昔年的陪嫁。”
正喝茶的上官浔手一抖,差点被呛着。他眨了眨眼,蓦地对此事饶有兴致,眼睛贼亮贼亮的,“母亲开青楼,父亲知不知道?”
“我的副业私财,虽不属他管,但我有些什么,他总归是心里明白的。”茶杯轻轻搁在桌面上,抬眸,“怎么,你对这很刚感兴趣?”
上官浔眉里粲然,“感兴趣倒谈不上,只是顿觉母亲开青楼这招的确是高,若是爹哪日寂寞,动了寻花问柳的心思,您定也能第一时间--”
“他敢?”
她眸色突地陡沉,上官浔噎了噎,在一旁看着,默默感叹他爹多年不易。
此时,大厅传来一阵喝彩的声音,斜目往窗外一看,原是竞拍开始了。
正中的高高舞台上,由老鸨领着带出来一个素纱蒙面的白衣女子。女子长发如瀑,仅用一根素色丝带绑起正中半束,步履轻移,每一次足底落地,都带起长裙微动。
白衣素妆,在这浓妆艳抹,颜色缤繁的青楼里,一出现就将所有人的眼睛吸引了过去。
上官浔咬了口香蕉,“早听过这无霜才貌双绝,且是个清冷性子,今日一见,果然是言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