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灺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用很快的速度解开了自己妹妹的衣服,一件不剩的大敞开。她看到他拿起一把被打磨得极其细致的小刀,淋上酒,然后在火上来回烤。
她看到他神色凝着,握刀的手有些发抖。
姑姑昏迷微醒,自然不可能自己生孩子,唯一的办法是,切腹,把孩子取出来。
这样的做法,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没有人清楚知道这个法子到底可不可行。
南宫灺看到他的额头慢慢涔出汗来,刀尖抵在那鼓得好高的肚皮上,怎么也下不了手。她看到他的握着刀柄的手在发着抖。
而她看着桌边各种小巧精致的刀,鬼使神差的拿起一把在手里反复观看,然后脑海一个念头猛然闪过,她身子行动比念头要快,只听见一声刀穿过肉,鲜血溅出的声音。
然后她倏地滞住了。手被溅上了鲜红温热的液体,她的鼻尖切切实实闻到了血腥味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她突地一慌,想将刀抽出来,却被一只手骤的按住不动。她恐慌着抬头,对上一双森寒的眸子,只是眸子里面没有愠色,平平静静的,亦如他此时说出来的话,也是平平静静的,“怎么不刺深点?你穴道认得准,再深半寸,我就算不被你弄死,也该在床上躺上大半年。你怎么不刺深点?”
是呀,她怎么不刺深点。若是深点,只要一点点,他就……
这一瞬,南宫灺陡然觉得浑身都虚软无力,没由来的慌乱害怕,不是怕他会如何震怒处置她,而是突然,害怕她如果真的刺深下去,他死了,该怎么办?他要是死了,她不是该觉得开心吗?怎么会这么害怕……
惊慌未定间,她瞥见姑姑沉寂安详的睡容,然后自己安慰自己,是了,他若是现在死了,姑姑也就活不成了。她怕他死,只是害怕姑姑也会死,对,一定是这样。
自己给自己安慰过后,南宫灺镇定了不少,连急找来纱布伤药物事要来给他止血,虽没完全伤到要害,但对身子有损伤也是一定的。
而当她要把那柄小刀拔出,顺便给他止血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眼下什么也不能做了。
似是被这一刀刺了清醒了不少,彼时,南宫汲花的刀子已经慢慢划破那隆起的肚皮……
她睁大眼睛屏息看着,一点也发不出声。
她亲眼见到划开肚皮的那道口子是如何慢慢扩大,里头的血是如何鲜亮鲜亮的颜色。一个孩子浑身血淋淋地被他从那破开的肚子里拿出,往她这边一递。
她怔怔的盯着这个孩子,一个成人巴掌大小,鲜血底下面皮发紫,浑身皮肤里透着股黑气。是个死婴。
“愣着干什么,还不接着!”
她被他这么一吼,陡然清醒过来。尽管知道是个死婴,但仍是双手小心翼翼接过孩子。房里早就准备好了热水、裹布等物事,她轻轻把孩子放到一边,然后,又小心的接过从那肚子里取出的第二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明显比第一个要重不少,肤色健康,刚接到手里就能感觉孩子的小手动了动。
然后是一阵洪亮的大哭声。
她见着南宫汲花明显松了一口气,先是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针线,对着那肚皮缝合……
当一切完毕,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南宫汲花净了手朝她招手,“过来。”
声音里听不到喜怒。
她忐忑不安的低头走过去。刚走到一半,就被陡的抓住手臂往前一拽。她跌进他的怀里,他未有预兆的抱着她,往地上瘫软倒去。
他的身子很重,沉沉的压着她,她被抱得紧紧的,惊讶的睁大了眼。他的头抵在她的脸颊边,口中喃喃,“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身子相贴,她清楚感受到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她听到他近似欣喜若狂的声音,“她没事了,你姑姑没事。好好的……”
她不知到这是种什么奇异感觉,身边这个人,刚刚分明是害怕了的,一刀对着那肚皮划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虽然他总是喜欢和姑姑斗嘴吵架,总是能把姑姑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南宫灺看得出,他是极在意姑姑的,越是最在意,便越是下不了手。
南宫灺从未见到过这个人有这般狼狈的模样,这个人死死地抱着她,满口说着细细乱乱的胡话。
她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他抱在怀里,她没有感觉到排斥,觉得被他抱着,很舒服,舒服得不想离开。
他既然要抱,她就任他抱着。
直到有些许温湿的感觉侵染过层层衣服贴上皮肤,她才陡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刺过去的一刀。大惊之下低目看去,红衣还是那身红衣,只是男子腰腹之间的那把细刀依旧横在那里,顺着刀柄,鲜红地血液一直不间断的流出来,鲜红的液体流上鲜红的衣服,和两种红色融在一起,若不细看,完全看不出差别。
她心里剧烈一跳。
急急忙忙从他怀里出来,四处找着伤药。
人越急就会越慌,明明之前早就备好的伤药纱布,此时此刻竟然怎么找也找不到,一路翻找,瓶瓶罐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她听到他的声音不急不慢,“左手边。”
她这才往左边看去,飞快拿过东西,马上奔到他身边。
解衣带的手动得飞快,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第一次解开男人的衣服,会是这般感觉熟稔快速。
刀出血涌,药粉洒上去,马上就被涌出来的血盖住、冲掉,再洒,再被冲掉。她急的要哭出来,纱布什么的全都按在伤口上,不过一瞬,全部染红。
她听到自己慌张无措的声音:“怎么办?止不住,怎么止都止不住!”
因为失血过多男子的脸上微有苍白,他只是朝她笑,出口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有力,“不先阻穴道,你便是拿一车纱布都止不了血。”
她飞快给他点上几个穴道,方才一直涌出的血,慢慢的流动得不是那么快。
她松了口气,立马给他重新包扎。
她脑海里头一片空白,没有功夫去想,他明明有那么多时间自己给自己点穴止血,为什么偏偏要她来做?
纱布绷带一圈圈缠好,她听得他的声音淡淡,“前些日子教你的救急法子,看来你是给忘掉九霄云外去了。回去后,到我房里把书柜最底层落灰最多的那本找出来,整本书抄上十遍,下个月我再考你。”
血止住,包扎好。她扶着他起身,为他细心将衣服衣带再系回去。
“我说过,伤了我便有赏,今日又缝你堂弟妹出生,我允你个承诺,无论何时何地,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就允了你。”
他明媚一笑,一展折扇满是风华。
她看着他气度绚华的走出去,背脊笔直,器宇轩昂,这番精神状况,就似没有受过伤一般。
她心中奇怪,跟了过去。
她见他同平常一样同姑父和其他两位宫主说着话。神态从容,谈笑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