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
我忍不住抬眸看他,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里的锦盒搁到了一旁,眉宇间皱着,“你来干什么?”
我一愣。
脑海里思维千变,却怎么也想不出他怎么还是待人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我来给你送药。华景疏说,你怎么也不肯喝。”我忧心着,提步正要迈过门槛--“出去。”冷冷淡淡一句话,不带半点情面。
刚跨过门槛沾地的脚一僵,我一脸莫名,“我只是要给你送药,没有别的……”
“我叫你出去!”他陡然厉喝,手在桌上一扫,桌上的黛绿锦盒应声掉到地上,锦盒打开,里头的簪子滚了出来,在光滑的地板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滚落到我脚边。
心弦一颤。
“你还在气我?”我小心看他,连话也说得小心翼翼,“我说过,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可以改,可是这药得来不易……这药我已经端过来了,你即便不想见我,好歹也把药喝了。”
“这药你拿走。”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之前给你端来的都被你摔了,这是刚刚熬好的药,用的最后一点印中香,只有这一碗了。”我期期看他,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若无其事淡淡出声,“你拿什么身份给我送药?”
“什么……什么身份?”我直愣愣地看着他,讶异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满是疑惑,“我是你……”
“我记得我说过,你若敢取盟主印,上官夫人这个称呼也就别要了。”他冷冷偏头过来,目里冰凉。
我心里一悸,端着药碗的手抖了抖,褐色的滚烫药汁从碗里洒了点出来到我手上,火辣辣的一疼疼。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满不置信,将手里头的药碗小心搁到地上,才起身开口,“你说什么?”
他目光在我身上一掠扫过,凛凛寒寒如峰上白雪,从一旁的凳子上拿起一张素色信封,上头,是一个大大的黑色“休”字。
我足下一软,眼疾手快的扶住门框,惊骇看他,“我以为……以为你当日说的是玩笑话。”
他捏着那信封从椅子上起身,向我走来,在我面前站定,俯视我,语声凉凉,“我对你说过玩笑话?”
写着“休”字的信封塞进我手里,我低目看着这上头未干的“休”字,这东西,分明是刚刚写好的……心里一乱,撕开外头的信封,里面是白纸黑字,薄薄的一张纸。
上头的字迹苍劲有力,我再熟悉不过,上头写着:“上官南宫氏汐月,妇德有亏,多有过失,屡教不改……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生死不论,再不相干。”落款是他的名字。
简简单单一张纸,我盯着上面的字,反反复复看了许久。脑海里一片白,好一会儿才怔怔抬眸看他,“你……不要我了?”
他避开我的目光,唇角紧抿如薄刃。
“这张不作数,没有任何印鉴盖章,什么也不算!”当着他的面,一张白纸撕成两半,再撕,再撕碎,再再撕碎,“当我什么也不懂是不是?七出之条我犯了哪条?我没有过错,你休不得我,若执意要休,需受尽族里九九八十一鞭。你以为随便拿一张纸写几个字就能糊弄得我了?”手一扬,白花花的纸片舞在空气里。
他淡淡看我一眼,从袖里再拿出一封同样写了休字的信封,“知道你会撕,你撕一封,我写一封。”
我怔了怔,扯过他手里的信封,看也不看,直接撕成好几块,盯着他,“你没有理由休我!”
“你要理由?”他目一沉,斜目过来,“昨日,你同谁在一起待了一整个晚上?”
“昨日,你同谁在一起待了一整个晚上?”他出口的话语冰凉,缭绕人我耳,只觉心肺之间突然有某处被利刃割划,疼痛过后,流血不止。
我一震,骇然凝望了他,连急解释,“我同苏流觞没什么!我只同他下了一晚上的棋,别的什么也没做!”
“下棋?”他上前一步近我,低睨过来的目光森寒,“昨日你费尽心思从你二哥那逃出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是下棋?”
我呆呆愕愕,又气又急,我过他的手臂,着急呢喃,“真的没什么,信我,真的只是下棋而已……”
上官若风猛地甩开我的手,他凛然与我对视,缓缓道,“什么样的棋非要深夜去下?什么样的棋可以从晚上一直下到第二日晌午?你说你们没什么,谁信?”
我身子一颤,陡然间呼吸渐促,眼前陡然一阵模糊,有水雾在旋转,“真的没什么……”
他望着我时,眉目间幽暗不定,张了张口,似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望了我一瞬,终是侧过了头去,他不再看我,转身要往室内走。
心中百般滋味,低目看着手里头撕得粉碎的纸片,咬牙一发狠,将它们紧紧地、紧紧地握紧,再握紧。
“我只是想要救你,只是想要你好好的……我说了,你哪里不喜欢我,我都可以改……可是,你还是不要我。你自己分明清楚我同苏流觞没什么,你就是不要我……”
无力靠着门框,背后的伤口碰到坚硬的门,锥刺般的疼。
他步履一滞,背影微僵。
“呵。”突然之间好想笑,“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上官若风听到笑声,转身过来,目里神色复杂。
我直直盯着他,心中在滴血,身子在不断地发抖,“上官若风你混蛋!”
他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目光飘忽而复杂。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岔了气,腹中陡然一阵绞痛,带动背后的伤口一同疼痛钻心。我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痛苦地皱起眉,伸手按住小腹,费力地弯下了腰。
上官若风见状连急冲过来扶我,话里忧切明显,“怎么了?”
“你滚开!”我拧着眉伸手推他。
他一个不防被我推得踉跄一下。
我捂着小腹,一手端起地上放好的汤药,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喝不喝!不喝我就痛死在你面前!”
“月儿……”他喃喃低声唤我的乳名,似是被我话里的寒意震住,满脸骇茫,直勾勾的盯了我看。
“你喝不喝!”我死死盯着他,捂着小腹缓缓起身。
他的脸色隐隐发白,因毒瘦削下去的双颊在房里逆光的地方勾勒出一个孤峭刚毅的弧度,白色长袍刚刚被我扯得衣襟之处微微敞开,此时的模样看上去狼狈憔悴不堪。
他看我的目光幽深,接下来说的话,依旧冰冷彻骨,“要喝你自己喝。”
“好,你自找的。”
他眉间微蹙,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而我,没给他独自反应思考的时间,三两步上前,拽了他的衣领,足下在他脚腕处狠狠一拌,在他身形不稳之际,整个人直接往他身上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