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咬唇,目带几分怜色看他,轻声细语,巴巴地开口:“你……抓痛我了。”
他目光错愕,微有动容,手中一松。
我看准时机转身再一掌打下去--比之前更大的一声响,冷嘤秋连人带着身后的椅子一齐倒地。
上官若风陡然把我拽开,自个儿去扶冷嘤秋起来。
我冷冷看着冷嘤秋狼狈从地上起身,钗环零落,额前长发丝丝散乱下来,面上红痕加深,讥诮一讽:“贱婢。”
冷嘤秋面色一白。
上官若风愠色视我,“你够了。”
“贱婢就是贱婢,换身衣服换个打扮也改不了那骨子里带来的贱。看来你不仅喜欢偷偷爬上人家的床,什么事情都想来参上一脚?”我斜斜勾起几分笑意,目中微厉,“管理府中事务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本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
冷嘤秋惊惶后退一步,面上神情悄悄黯下,缄默。
“闭嘴。”上官若风话语冰冷,眼底的寒意森森如针。
他转身暖声安抚“嘤秋,你先回去。”
冷嘤秋凄凄看我一眼,点了点头,道了个礼转身退去。
厅内满是狼藉,翻倒的椅子、乱着的桌子。侍女们惊骇围在门口,朝着里头小心观看。
“你跟我过来。”上官若风朝我丢下一句,便向门外走去,惊得门口的侍女们惊慌逃窜。
我瞥了仍跪在地上的苡翠一眼,“把这里收拾了。”
苡翠从地上起身,目中不掩担忧之色。
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跟上上官若风。
房内门窗紧闭,阴阴暗暗,还有些冷。
他坐在桌边,手里玩弄着一只青色小茶杯,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摩擦过杯口,杯口便被蹭出一片底色,杯口上原本的黛青釉色顺着指腹的磨撮,慢慢下落,像极了年久失修的梁柱慢慢脱漆……
我咬着唇,站在离他五步远处,不敢走近,也不敢看他,双手笼着的长袖底下,冰冷的手心渗出了细汗。
“说话。”他语声淡淡,听不出喜怒。
“说什么?”我声音含糊,袖子底下双手揪揪扯扯,撅了嘴,漫口道:“说你心疼那冷嘤秋?我打了她,你不乐意了?”
他没接话。
我低着眸子斜斜盯着他的手,握着杯子的手里磨撮出了一片青色粉末。
心底空荡荡,没有个着落。
我小心抬眸觑他,他面上神情不变,薄唇微抿着,看着手里被他折腾得愈发难看到的杯子。缄默中,目光显得愈发幽深,似层云笼罩,愈来愈看不到底。
他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的兴致。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诡异得很。
我低头看着足下,棉柔温暖的羊毛毯,上头的羊毛白净又长,这是他冬日怕我冷,特意在我房内铺上的,每个角落都有。
平常人家连用来制衣都舍不得加的东西,他毫不客气的做成毯子,让我踩在足下。
房内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胸口闷得很,心里沉重,只觉得这样安静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啪啦--”
倏然一声清脆的响。
我身子一颤。
回眸朝他看去,大惊。
已经看不出杯口颜色的小茶杯被他在手中生生握碎。几块碎片落在地毯上,还有几块,被他握在掌中。碎片锋利他毫无所觉,虎口已被划破出血。
上官若风只是低眸看了一眼,什么也不做。
鲜红的血顺着掌中的脉络一路延伸,顺着碎片一路流淌,滴在洁白的羊毛毯上,一点点的染了渲开去,触目惊心。
我脑海瞬时一片空,惊呼一身,忘了之前的紧张焦急奔上前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在他身前蹲下,握着他的手,扔掉他手里残留的碎片,小心的为他拔掉刺进虎口的碎渣。
手慌脚乱地拿了帕子就给他止血,帕子刚在他手上缠了圈,脑中灵光一现,我起身,“房里有伤药--”
他的伤手骤的握住我的手,陡然使的力气,我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在地上。
我慌乱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我一呆,“你……”
“慌什么?”他眼中淡漠,话语冰凉。
他将我的手握得极紧,一点点的温热湿意从掌心漫来,隔得极近,空气中飘着浓浓郁郁的血腥味道。
他的血透过帕子染在我的手上,顺着我的手腕下渗流淌,流进我的袖子里,冰冰凉凉的钻进去,然后,被里头的衣服给吸掉。
我怔怔望着他,焦急得喊出声,“你先止止血,先止血,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先止血。”
他无动于衷,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薄唇微动,“我止不止血,与你有什么干系?”
胸口一窒。
我颤着声音,“你别这样,我心疼……”
“哦?心疼?”他将眉一扬,目中戏谑,“你也会?”
这样的上官若风,突然之间陌生得厉害。
喉间一咽,我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
好不容易给找来了伤药,拭去血,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头,纱布一层层绕着,我抿着唇,说不出此刻心底是什么滋味。
包扎好,上官若风只是低眸看了眼,不咸不淡的语气,“倒是没你第一次给我包扎伤口来得难看。”
我低眸不语,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和纱布。
我第一次给他包扎伤口,是五年前我们的新婚之夜。洞房之时,我心里紧张,拔了偷偷藏在喜服里的软剑,伤了他的手臂……如今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值得回忆的事情。
将东西收拾妥当,才又想起门窗紧闭着。估计着这会儿上官若风不会放我出去,我左顾右盼四处瞧了瞧,想了想,将收拾好的一堆要扔掉的东西齐齐推到桌子底下,桌布遮着,什么也看不到。
上官若风看着我这一系列动作,嘴角抽了抽,什么也没有说。
再也没有可干的事情,我坐在羊毛地毯上,低着头扯着上头的毛。
上官若风看了我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起来。”
我将头埋得低低的,“不起来。”
“起来。”他伸手过来。
“都说了不想起来!”我恼着拍开他的手。
他没了耐性,沉了声音,“起来,站好!”
我心头一跳,回眸看去,上官若风淡淡低睨着我,目光寒冽。
我被他目光触得一惊,双肩一抖,一骨碌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手里还揪着一把刚刚用力过猛扯下来的羊毛。
他瞪我一眼。
我慌忙将双手背到身后,手心一松,毁尸灭迹。
上官若风皱皱眉,凝望我的目光灼灼逼人。
我被他这么看着一阵心虚,浑身不自在。忿忿睨他一眼,“要打要骂随你便是,我也不是什么做了就不敢认的人。”
他勾了唇,语声柔缓,却听得我一个寒噤,“你做了什么?值得我骂你?还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