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雪风如此不持重,竟在长官面前恣肆大笑,难免有些轻狂之嫌,萧道成面色微沉,没能猜出阎雪风此举深意。
萧思话满面惊疑,面有愠色,撇嘴说道:“阎勇士何故发笑啊?莫非本官之言辞很可笑吗?”
阎雪风收起笑容,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小人岂敢!恕小人冒犯,我只是在替敌部之主帅拓跋焘庆幸而已!”
萧思话似要发作,极力耐着性子问道:“哦?此话怎讲?”
阎雪风面沉如水,有条不紊的说道:“拓跋焘身处险境,尚能安寝,难道他不该庆幸吗?”
萧思话听出了阎雪风的弦外之音,谑笑道:“阎勇士未免有些托大了吧?拓跋焘乃北魏国君,悍勇非常,与我南境撕斗十余载,尚能全身而退,岂是说杀就能杀的?”
阎雪风面色一沉,缓缓说道:“大人误会了!小人岂敢狂妄如此。战局如棋局,拓跋焘无非是一粒棋子,不见得一定要吃掉,棋局才能成就珍珑!”
萧道成不禁暗暗叫苦:这小子就是倔,何苦这般较真!
萧思话面上掠过一丝不屑,一边喝茶,看似很随意的说道:“哦?愿闻阎勇士胸中之珍珑棋局!”
阎雪风一声轻笑,举重若轻,缓缓说道:“我有意孤身潜入敌营,行刺拓跋焘,搅扰敌营,若后军及时赶到,此战必定大捷。大人如果信不过,阎某倒是不介意立一份军令状!”
萧道成心下惊呼:你他娘的玩火自焚啊!口气却带着几分讥讽,不屑道:“阎兄弟,军令状可不是闹着玩的,可不是打几下脸就能轻松了事,悬崖勒马犹未晚呐!”
阎雪风却撇撇嘴,完全充耳不闻。
萧思话忽而抚掌大笑道:“好!阎勇士果然非同凡响,那本官就依你,若是你侥幸手刃拓跋焘,本官必向圣上力荐,保你食邑三千户,位居三品骁骑将军。即便行刺未果,只要此战大获全胜,本官照样为你力荐请赏!不过,倘若此战失利,阎勇士可别怪本官绝情,军中无戏言啊!”
萧道成心下惊呼:坏了,这狗.日的这下玩大了,可如何收场!
阎雪风故意显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铿声说道:“多谢大人抬爱,小人万死不辞!”
“来人,传执事官!”
萧思话满脸堆笑,其实他心中早有算计,明明心下十分认可阎雪风的战略,却故意处处显出轻视,是为激将之法,因为此计除了阎雪风这样的悍勇猛士,军中再无第二人可以使之完满。
萧道成狠狠瞪了阎雪风一眼,心下暗骂:“你他娘的着人家的道了,刚觉得你懂政治,这下又掉大坑里了,老子想救都来不及了!”
阎雪风却一脸轻松,撇嘴谑笑,气得萧道成咬牙切齿。
片刻后,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入得账来,萧思话立即吩咐道:“黄执事,你负责书记一份军令状。”
萧道成终于忍不住,拱手说道:“大人,阎兄弟秉性刚直,有时难免言过其实,是否需要再行斟酌,免得误了大事,重演马谡‘失街亭’之憾事啊。”
萧思话大手一挥,捋须笑道:“本帅主意已定,斗将小侄休要多言!”
萧道成心下暗自叫苦:这回真没救了!不禁想起了阎雪风说过的一句话:你他娘的摊上大事儿了!
待执事官准备好文案,萧思话笑道:“阎勇士,请立状吧!”
阎雪风未有半分迟疑,不紧不慢陈述道:“我阎雪风自愿孤身潜入拓跋焘所部大营,行刺主帅,搅扰敌营,保证此战大捷!特签立此状为凭。黄天在上,后土在下;如违此状,甘当枭首!”
执事官书写完毕,按规定,须交予立状者过目,确认书写无误后,即刻签字画押,并摁上拇指印,再交予主帅过目确认后,由执事官保管。
一通程序走完,萧思话唤道:“拿酒来!”
近卫小厮连忙斟满两樽酒,萧思话起身,阎雪风和萧道成也跟着起身,这是古时的尊卑礼俗。
萧思话满脸堆笑,朗声说道:“阎勇士,请满饮此杯,就当本官为你饯行了!”
“多谢刺史大人,小人定然不负重托,完成使命!”说毕,阎雪风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樽,萧思话随即唤道:“来人,火速召集军副以上军官,即刻至都督军帐议事!”
“得令!”
一名亲卫领命后,急奔而去。
商议军机大事,萧思话不发话,阎雪风自然不能留在帐中,随即告辞:“小人先行告退,听候大人差遣!”
萧思话点头说道:“阎勇士自便,本官军务在身,恕不能相送了!”
阎雪风转身,大步跨出帐外。
萧道成迟疑片刻,拱手说道:“伯父,小侄伤口炎症发作,灼痛难忍,今日议事,请准告假,事后派冯征告知差遣便可。”
萧思话摆手笑道:“斗将小侄,且去安心将养,近日之军务,不必挂怀!”
“多谢大人!”萧道成转身,缓缓走出帐外,方才加快脚步,去追阎雪风,转过几处营帐,却不见阎雪风身影,不知他往何处去了,正举目张望之时,身后想起熟悉的声音:“萧兄,军营里又没有女人,你东张西望找什么?”
萧道成当胸就是一拳,破口骂道:“你他娘的疯了,逞什么能,你这是玩命,知不知道!”
阎雪风后退一步,谑笑到:“你身上有伤,老子让着你啊,别逼我出手啊!”
“老子有伤有咋的,还怕你不成!老子就打你个脑残莽汉二百五!”言未毕,又递出一拳,阎雪风身形一闪,避过了。
脑残、二百五之类的词,当然是拜阎雪风所授了。
“你他娘的才脑残呢,跟你说吧,老子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萧道成不耐烦的说道:“行行行,此处人多眼杂,回营帐再说!”
回到参军营帐,冯征老远便奔了过来,激动得热泪盈眶,俯身便拜:“萧帅,你可算是回来了!”
萧道成连忙扶起冯征,笑道:“让兄弟们焦心了!此番大捷,冯兄弟功不可没啊!”
冯征抹去眼泪,咧嘴笑道:“萧帅所托,末将万死不辞!”
“我要在帐中修养几天,给你放两天假,这里交给亲卫小厮们即可!”
“不,末将不放心!”
阎雪风忍不住打趣道:“哎呀萧兄,你人品可以啊!这兄弟真心不错!那啥,冯征啊,放你假就去呗,养好了精神,才好做事,这里还有我呢,你们的萧大帅保证死不了!”
冯征这才跪谢,悻悻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