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岸。
【结果】
谁能想得到?走了那么远的路,结果却是为了回来。
有一条路,原本以为绕了过去,不想时隔多年,终究又走了回来。有时不免怀疑,既然是如此的轨迹,那么中间的那一大段路又算什么呢?当然这些都是过程,走在路上同样也是走在过程中,更有很多途径是不可避免也不可绕行的。于是,站在当年的“起点”远眺,还是有些不甘的企望,缓缓升起来,像是一层薄雾,挥之不去。世上没有“假如”之后发生的故事,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意象】
岸,在我心中是一个特别美好的意象,诱人起航,也诱人返程,它横在青鸟不到的地方,横在一个你祈望改变航程的段落——好像一幅浅浅淡淡的风景画,没有岸的河流看上去总有茫然的味道。涛走,云飞,一样的漫漶。
背景应该是苍蓝色的,比蔚蓝要老一些,但是还没有藏蓝那么绝对,似有些恍惚和温和的光影,其间夹杂着飞絮一样的纹理,牵牵绕绕的,不很确信,也不愿诉说的样子。边缘有洒洒落落的斑点,时聚时散,密集处是一片白雾茫茫,稀疏的地方能看见平静的流水,绿草苍苍似是一个久远的梦境了。越干枯越有韧性的芦苇在河岸和浅水聚拢了晨间的烟雾,好像一个温暖的老巢,湍急或雍容的烟云由此生发。目光里尽是一脉苍劲和着柔软的波涛,一起凝望。没有光的时候,阴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在风中游戏,飘忽不定。画面上纠结着纵深的向往,在时间飞走的空格里,一字,一顿——野渡无人舟自横。
【流水】
河的第三条岸可能是源头,也可能是归宿,说到底都是不可靠的,但是对于蓄势待发的流水来说,无所谓可靠与否,既然注定了奔波。如果最终都要凋谢,甚至连渐落的过程都遗忘了,那么,盛开又何尝不是一种谎言。
简单,其实都是相对繁华而言的。如果你我在清水一般的日子里感觉到单调乏味,那么只能说曾经声色难为水了。我想说的是,回归。
【皈依】
回归,也可以是一个目标的。
从一个点开始的旅途,经过一条线,串联起若干个点,组成若干个面,构成若干个空间,如果再加上时间的维度,一个人真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置身其间的人正在用不同的颜色,描绘空白的日子——像一个深情而冷漠的长镜头,摇过来,摇过去,一个人结束了他的一生。十分钟,年华老去。
回来,回到哪里呢?哪里才是一个可能的投靠?真的,永远也不要向谁索要“永远”,包括自己,那并非是什么承诺,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苛求永远的人凝固成思想者的造型,或雕塑。回来,皈依,没有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若离】
花若离枝,当春也发生。
内心不断漂泊的人,才是有资格说惶然的。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寄存心灵的地方,无望的身体想飞,却难以抵抗大地的引力。挣扎,痛苦是必然的。若即若离,患得患失交替进行。他把仅有的期望孤注一掷地投向一个虚无缥缈的去处——可能是一个更加繁荣或更加清静的城市,可能是一个只在梦里构筑的家园,也可能是一个咫尺天涯的人。不堪重负——彼此。逃离,或放弃却是唯一的生路。
【自依】
汝当自依,《大般涅经》中的这四个字成了来自虚空的关怀。这是一个一生写满了离开、丧失、告别与放弃的佛陀。因为他独领了自依的力量,因为他在某一棵菩提树下看见了白天的星星。离开、丧失、告别,或放弃……所有这些都是以寻找作为开端的。同样都是远行,只是贴上了不同的标签而已。既然选择了远方,现在的丧失竟是必然的。
【无岸】
时间是一条无岸之河。相对你我的时间,却是一条狭窄的溪流。来路和去处是两个遥遥相望的点,终有一天汇聚成一滴水,万千故事中只有那一滴水是属于你我的。或许,我在时间之外看见了仓皇的自己,有些失望,但仍有期待——放弃和自由如此难分难舍,像两股绞在一起的绳索。
瀑布,是最坚强的流水,它放弃了河岸,在片刻中获得了酣畅淋漓的坠落。纵情之后又回归到单纯和宁静的日子,但是,了无遗憾。
【告别】
再一次离开的日子渐渐近了。终于可以不动声色地向你告别,拉萨。你曾经在我的肩头洒满阳光,也在我的心中留下阴影。现在,我们相对无言,亲爱的拉萨,只是我在等待启程的日子——皮皮在一篇散文中这样与拉萨告别。深情,但是平静。我相信对于懂得回归的人来说,告别都是如此——不动声色,相对无言。
【渡口】
渡口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芦苇在雪中依然挺立,显得船倒有些犹豫不定似的。船尾半沉到水里,船头藏进了苇丛,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船舱敞开了怀抱,迎接飞雪。
纷沓而至的念想,借着这一幅凝固的场景寻找寄托,稍微沉重一些的留待日后慢慢发掘,轻盈些的就在水上漂着,远走他乡,一苇航之。我会带着属于自己的阳光和阴影,回到出发的地方。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会渐渐忘记当年的期许,从一条路回到一张纸,从许多歌谣回到这个寂静的夜晚,静听苇间的风声,沙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