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老狐在食堂,接到谌经理的电话。老狐到了人事部,见包厨坐在沙发上,一脸怒色。老狐心中一惊。三个月过去了,老狐以为包厨早走人了呢,不想包厨一直住在出租屋里,等老狐的佳音。包厨老婆也在流蒴家具厂上班,厂里有什么动静,一清二楚。亚君进了食堂,包厨老婆对包厨说了,但并未起疑。前几天老狐回家了,食堂全交给了亚君管理。包厨老婆想,老狐以前从没把食堂交给过包厨呢,亚君是新来的,怎么就放心了呢?一打听才知道,亚君是老狐亲自找来的,便心生疑窦,恐其中有诈,回去和包厨说了。包厨仍在执迷不悟地做着黄粱美梦呢,老婆这一提醒,打了个激灵,再跑去巴味飘香饭店一看,人家早红红火火做生意了,这才恍然大悟,便找到厂里来了。保安认识包厨,劝他不要进。包厨说你信不信我拿把菜刀砍了你?保安就给谌经理打内线电话。电话还没挂呢,包厨就冲了进来。谌经理和他反复讲道理,包厨不听,就是要回厂,说是中了老狐的调虎离山之计。
老狐嘻嘻一笑,佯装不知,递过一支烟,故意问:“包厨,现在在哪高就?”包厨扭过头,不理老狐。谌经理给了老狐一个眼色,说:“包厨想回厂,回食堂。”老狐说:“食堂招大厨了,不缺人了。”谌经理对包厨说:“你自己辞了工,现在又反悔,你这不是开玩笑吗?”包厨冷笑:“你问老狐啊,当初他是怎么承诺我的?”老狐说:“事情是这样的包厨,本来和巴味飘香谈差不多了,但他们的房子是租街道的,街道房租要得太高了,谈不拢。后来谈崩了,我也没办法。”谌经理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与工厂无关,你们自己协商嘛。”包厨说:“我就要回食堂上班!”谌经理说:“不可能!厂里对你作了过伤残赔偿,你就不能回厂了。”包厨说:“是老狐让我离职的,他是行政主管,他代表的是工厂。所以,我要求回来,也是合理的。”谌经理说:“你们私下的约定,与工厂无关。回厂是不可能的。”包厨便与谌经理吵了起来,谁都劝不开。老狐又做起了好人,把包厨拽到宿舍里,喝茶抽烟。包厨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包厨说:“我就一句话,我要回厂!”老狐说:“这怎么可能呢?你要是没作伤残赔偿,或许可以考虑,现在你的手续都办了,肯定不行。”
包厨师说:“换了别人没办法,可你是老板哥哥,你肯定有办法。”
老狐也没办法,只能哄包厨。哄来哄去,也没把包厨哄住。包厨一口咬定要回厂。包厨又去找了杨天晴。杨天晴不受理。包厨就找到了集团行政中心。行政中心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展开了调查,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你和老狐之间的私事,与工厂无关,集团不予受理。”包厨不服,要找老板。老板岂是他想见就见的。可老板也不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若是死心塌地想见,也不是没有可能。包厨是老资格员工,认得阿放,也认得阿放的车。包厨像个无赖,隔三差五守在集团外面,站在大门的东侧,藏身在几株木棉花的后面,专等阿放的车。与此同时,包厨的老婆弟弟侄儿侄女,还有关系较近的老乡,十几口人,一起去找杨天晴,要他让包厨回厂。还扬言不给个答复,他们就要罢工。他们的理由是:包厨是残疾,找不到工作。当初离开,是听了老狐的安排,才辞职的。老狐是行政主管,包厨那是服从安排。四川人语速快,十几张嘴巴像炒黄豆。杨天晴怕事情闹大,影响了生产,便报给了老板。阿放这回动了大怒,拍着桌子:“老狐连个食堂都管不好,他怎么当上主管的?他压根就不懂管理!”阿放寥寥数语,杨天晴就弄清老狐的角色了。
几天后,包厨终于拦截成功,在集团大门口,拦到了阿放。阿放的车子刚出大门,包厨像只猫,嗖地窜了出来,直凛凛地站在阿放的车前。司机按喇叭,包厨岿然不动。阿放不认识包厨,让司机下车问情。包厨说了。阿放知道了这件事。阿放让包厨去找杨厂长。包厨拦在车前,说厂里要能解决,就不找您老板了。阿放当着包厨的面,拨了行政总监的电话,让他马上处理此事。包厨这才闪过身子,让阿放的车子通过。行政总监接旨后,立即找老狐,让他马上解决。老狐也无计可施,一筹莫展。包厨的亲戚老乡们已然揭竿而起,扛起了罢工的大旗。杨天晴慌了,又报给了阿放。阿放摔了电话,也不找老狐。老狐只是个主管,和总裁隔好几道坎儿呢。阿放按程序办事,找行政总监:“让老狐今天必须解决!”
老狐被包厨逼得走投无路了。正是这节骨眼上,竟出了这鸟事。罢了罢了,花钱消灾吧。关键时刻,别让这****的坏了大事!老狐找了包厨,答应和包厨师私了此事。包厨一见老狐软了,牛了,漫天要价,要赔六千。老狐软硬兼施,赔尽笑脸,最终达成协议。老狐私人给包厨四千块,包厨自谋职业,从此与流蒴家具厂再无瓜葛。包厨拿了钱,写了字据,笑如罂粟,把一叠钞票抽在手掌上,说:“老板的哥哥,出手果然大方。格老子的,老子至少三个月不用上班了,嘿嘿!”气得老狐在心里把他祖宗八代****个遍。这个月在食堂挣的钱,都喂给这****的了。老狐安慰自己:花谢花会开,钱去钱会来。钱是赚不完的,若是做了厂长,这点钱算个球!
事情虽然摆平了,老狐也担心,怕因了此事,失去了阿放的信任。在阿冰来厂的时候,老狐旁敲侧击地说了,说“一指残”如何不得人心,说自己纯是为工厂作想。阿冰不甚关心政事,说:“老板只看结果。不过你出于什么目的,事情推到了阿放那儿,阿放肯定有意见了。”
家具厂仍是乱得一团糟。一个月只有一天假,天天晚上加班不说,还要上连班,中餐晚餐减为半小时。阿琼忙得有时晚饭都不回来吃,跟着李伯光厂里厂外跑。李伯光像个算盘珠子,杨天晴怎么拨,他怎么动。然后,他再拨阿琼,阿琼跟着他动。
家具厂实行计件工资,多劳多得。可员工拿到手的工资并不多。老狐问王莜波:“员工加了那么多班,怎么工资没见涨呢?”王莜波说:“班是加了不少,可产量不见涨啊,产值还是一千万,工资是与产值挂钩的。”老狐明白了,员工加班再多,产量上不来,等于白忙。许业琢说:“问题还是出在生产安排上,杨天晴不懂生产工序,安排得不当。李伯光又是个混日子的主子,厂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阿琼正好过来倒水,插了一句:“李经理也是没办法,以前为了生产的事,和厂长也争执过,最后还得服从厂长的,胳膊拗不过大腿,干脆不说了。生产乱到这个程度,已不是哪一方面的问题了,厂长乱弹琴,中层不合拍,员工没了谱。人人消极怠工,耗加班时间,度一天,了一日。”阿琼一番话,说得不无道理。阿琼天天和员工泡在一起,最懂员工们在想什么。
持久的加班无度,引发了员工的辞职热。员工是人,不是机器可以转个不停。员工受不了了,一波接一波地上交辞职单。谌经理桌上放了厚厚一摞辞职单,一个也没批。于是,有的员工不要工资,悄悄走了。走的时候,心有不甘,就割了封边机,或划伤家具,或偷走工具。杨天晴气得七窍冒烟。老狐心中冷笑,如此下去,你杨天晴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又想:该催范先生了,让他早点过来,帮自己递上经营方案。该是自己披甲上阵的时候了。再迟就来不及了。这一年,眼看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