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去吧。”容韵淡淡吩咐一声,便自行进去,心中却在纳罕,这永瑢看上去不像张扬高调的人,怎么在处理她这件事情上,竟做的这样过火?若说有意让她成为福晋们的箭靶子,就不会将她如此周密的保护在这个小院子里。
一脸困惑的走进正面的那间屋子,竟是一个类似书房的房间,靠墙的位置摆了一个大书架,满满的放的都是书,旁边的几个花瓶放的尽是些卷着的书画。窗前放了书桌,容韵走过去,上面还放着一副未完的图,才起笔,只简单的画了几样背景,不过,却已经看得出画者极高的水平,笔锋苍俊挺拔,古雅飘逸。
大约主要是画人,一张脸的轮廓刚画出来,眉眼鼻子什么的都还未画。容韵低头打量半晌,目光微微一震,忙收回视线看别处,只做没看到。
西面的墙边还有琴,容韵走过去坐下,轻轻一拨,试了试音很好,比十五阿哥别院的那架琴要好的多。念及此,不由得又想起那一夜弹曲吟诗的美好,便轻轻拨动琴弦。在现代的时候,极爱林海的《琵琶语》,曲子是背的滚瓜烂熟。
指尖跃动间,不自觉的又弹了那首曲子,她对古琴也只是略知一些,弹出来有点生硬,不似永瑢那般娴熟自然,流水浮云一般完美。一曲未完,她便停了手,不愿再弹下去。
“为何停了?”门外传来淡然温和的问话,容韵坐在琴前,抬头望过去,永瑢一身素白袍子正缓缓走进来,手里拿着把白折扇。她的目光跟随他一路进来,他到她跟前俯视她,她便静静的一言不发的仰望她。
“如此哀思忧伤,你在想谁?”永瑢合上扇子,挨着她并肩坐下,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琴弦,也不等她回答,便淡淡道:“和珅已三日未早朝,皇阿玛今日大怒。”
容韵大吃一惊,疑惑不定的望着永瑢,双手放在腿上已握成拳,却仍是保持冷静,只淡漠的问道:“皇上可有说如何处罚他?”
永瑢笑眯眯盯着她,拨着琴弦低问:“你希望怎样处置能泄你心头之恨?”瞥见容韵一时困惑的脸,他才略带叹息道:“他为何不来早朝,想必你也不知。”
容韵脸色一僵,生硬道:“我不关心这个,只盼着他早死。”
“他自别院离开的当晚,回去便病倒了。”他打量着她的神色低声叙述,甩开折扇,缓缓摇着,永瑢目光淡然却深远的盯着她,加重语气道:“皇阿玛要和珅在前途和你之间抉择,这几日紧逼着他。”
容韵眸色一暗,心底缓缓荡漾起些许酸苦,在永瑢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下,勉强一笑道:“他自然是选择前途,我不过是他闲暇买回家玩乐的小妾而已。”
永瑢笑着摇摇头,低道:“一遇到和珅的问题,你这股子桀骜清高的性子就折了大半,你是看不起自己,还是太看得起和珅?”
容韵眉头微蹙,愣了愣,才音调生硬道:“只是了解彼此,如今他的选择就摆在眼前,事实胜于雄辩。”
“呵,似乎你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辗转送到我这儿来。”永瑢合上折扇放到一边,开始弹琴,这次倒是换了一首,哀婉伤感的曲子。容韵紧紧追问缘由,永瑢却不愿再多说,只淡淡笑着,专心弹琴。
容韵见他不肯说,也便不再多问,闭了嘴,乐得听听曲儿,放松下心情。听了一会儿,她才听出来这是梁祝化蝶那一段。正是她所喜爱的,不由得微微一笑,安心听下去。
待一曲毕,永瑢忽然扭头看着她,缓缓道:“有没有兴趣看我舞剑?”
容韵略微吃了一惊,质疑的问道:“你还会武功?”永瑢不置可否的一笑,容韵这才想起他是乾隆的儿子,会武功也不足为奇,不由得叹道:“琴弹得一流,画看起来也极好的,又会武功,你倒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了。”
“你忽然话很多。”永瑢狡黠的笑了笑,带着揶揄的味道说,随即抱着琴起身出去,在院中将琴安置在石桌上,又命手下在石凳子上铺了厚厚的坐褥,才扭头看着跟出来的容韵道:“我轻易不舞剑给人看,弹首曲子来交换。”
“我也没说要看。”容韵在凳子上坐下,不屑的轻嗤一声,根本不领情,心里实则在暗暗盘算要弹个什么曲子,她会的毕竟不多。
“我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姑娘,你也不该是这样的人。”永瑢毫不留情的拆穿她心底的那点故作清高,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剑,在梧桐树下长身而立,淡淡的望着她。
容韵脸色微囧,也有些鄙夷自己这个幼稚的举动。不过这个男人也太不给她留面子,容韵冷冷的翻他一眼。低着头想了想,便弹了一首现代的曲子,一首名为《千百度》的歌,轻启朱唇,缓缓吟唱:
关外野店 烟火绝 客怎眠
寒来袖间 谁为我 添两件
三四更雪 风不减 吹袭一夜
只是可怜 瘦马未得好歇
怅然入梦 梦几月 醒几年
往事凄艳 用情浅 两手缘
鹧鸪清怨 听得见 飞不回堂前
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
我寻你千百度 日出到迟暮
一瓢江湖我沉浮
我寻你千百度 又一岁荣枯
可你从不在 灯火阑珊处
……
容韵目光幽深的望着那正在舞剑的白衣男子,这才深觉,一首曲子换他一次舞剑表演,已是极大的便宜。慵懒,恬淡,优雅,她随手拈来的现代曲子,竟让他配合着把剑舞得完美无暇,仿佛,当初歌手写这一首曲子的时候,便是为了他而创作,堪称一种艺术的完美表演。
永瑢一袭白衣,悠游自在的摆弄手中长剑,衣袂翻飞间,宛似仙风阵阵,树上的梧桐叶子纷纷飘落,几朵梧桐花也荡漾着飞下,剑尖缓缓晃动,并不见碰到树叶或者花,便见漫天都是淡黄 色的树叶,浅紫色的花瓣,在空中飞舞,宛似冬日月华漫天时,回风 流雪的一场绝美风景。
她淡淡的望着他,有些痴。这样的男子,犹如一潭望不到底的湖水,温润如玉,却自有一股威慑人的气息,他似乎总能一眼便把人看透。在他面前所有掩饰都是虚妄,却让人觉得安宁温暖。
正在呆呆的想着,忽然一阵凌厉的剑风铺面袭来,容韵一惊抬头便见一把锋利闪亮的剑横在面前,冰寒的剑锋正紧紧贴在她喉咙上。顺着剑往上看,永瑢正淡淡的望着她,目光闪烁不定,容韵也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