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瑢病弱的脸,已经没有多少血色,可是,却觉得精神异常的好,他自己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心知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否则,他放纵让她哭的真正目的就白搭了。
“韵儿,我有点累了,扶我回去吧。”永瑢低低的咳了一阵儿,才面色惨白的看着容韵低声说。容韵点点头,扶着他返回去,永瑢向暗处招了招手,雾影便会意随后跟着。
回到院中,紫陌冢渡等人也早已得知他醒过来的消息,都在候着。树下背了竹椅,还铺了厚厚的针毡。容韵扶他躺下,永瑢却只是坐着,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低声道:“韵儿过来坐。”
容韵也未多想,挨着他坐下,可是才一坐定,便被永瑢以出其不意的速度点了身上几处大穴。“永瑢,你要做什么?”
“你身上的百年蛊,已经在你体内待了十几年,再继续下去,只怕你这身体就会严重受损,我必须马上为你逼出来。”永瑢淡淡的看着她,说话的语气没有半点病者的虚弱,反而透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不行,我得替你继续守护基业,没有武功怎么继续做下去?”容韵立即断然拒绝,表情颇为着急,“你快解开我的穴道。”
永瑢淡淡一笑,柔声道:“我怎么会让你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逼出百年蛊,我便将这一身武功都传于你。”
容韵震惊的看着他,想不到他竟是打了这个算盘 ,难怪刚才竟放任她哭的那么伤心,甚至说那么深情的话,故意引得她哭的更厉害,原来只是为了让她失去防备与理智,好为这一刻做准备。
“永瑢,你疯了!”回过神来,容韵气恼的吼他,“以你的内力,即便病入膏肓,还可撑很长一段日子,若是都给了我,你就一刻也撑不下去了!”
“韵儿,我这一生没有任何遗憾,多活几天少活几天,没什么区别。”永瑢笑着打断她,表情温柔宠溺的让她忍不住再次泪流满面,“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活到老。”
“永瑢,求你,不要这样,我情愿少活几年,也想你多陪我一段时间。”容韵被点穴,无法动弹,只能哭着哀求他,可是,永瑢似是下定决心,对于她的乞求根本不予理会。
永瑢低咳两声,回头看着众人道:“我走以后,凡是我永瑢的手下,都必须听命容韵,若有违抗决不姑息。”
“是。”几人齐齐应声,恭敬至极。永瑢满意的点头笑笑,他的手下,他自是放心的,又扭头看着顾彦歌低声道:“以后,就烦劳你,暗中多帮着她了。”
“放心。”顾彦歌也不多说,只是神色郑重的承诺。
“和珅,你与韵儿半生辛酸,如今在一起了,就好生珍惜,让她幸福。”永瑢低叹一声,看着和珅低声嘱咐,和珅神色坚定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最后永瑢看一眼绵諾,又看着雾影,低声道:“雾影,代我好好照顾绵諾,不要让她受任何委屈。”这句话,他说的意味深长,雾影诧异的望着他,却不能反驳什么,只得低头道:“是。”
永瑢垂眸想了想,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便一手放在容韵胸前,一手抵着她掌心,缓缓逼出她体内一直存活着的百年蛊,这边内力也开始缓缓输入她体内。
片刻后,一个黑色的物体自容韵手腕处破体而出,一直在一旁静默观察的和珅,立即出手,剑花一挽准确的将那东西斩为碎片。
永瑢轻舒一口气,两手都抵上容韵的掌心,看着满眼泪水的容韵,歉然的叹息一声,道:“韵儿,抱歉,原谅我这一次的自私,我希望你过的更好,只好叫你伤心一回。”
容韵无力的低头,已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冢渡、雾影、紫陌三人并排而立,神色肃穆的看着主人的所作所为,心里都知道这内力离开的同时,他的生命也在消逝,都不说话,齐齐跪下,恭敬低头。
绵諾早已在和珅怀里哭成泪人儿,连顾彦歌这样的人,回想起他们曾在金陵的对决,对于这个对手,肃然起敬,完全收起平日的吊儿郎当样。
当容韵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穴道都被内力冲开之时,永瑢也似耗尽最后一丝力量,颓然倒下,了无生气的靠在容韵怀里。
容韵紧紧咬着唇,眼泪扑簌扑簌的一直往下掉,自第一眼起的珍爱与守护,一一闪现。
跟和珅赌气,生命垂危之时,是他赶来救她,自此便开始了,一生不离不弃,不求汇报的守护。
同赴苗疆,巫蛊之地,他把自己的命绝对信任,毫无保留的交在她手里,杀圣女,平复苗人叛乱,立了新圣女,还给苗疆人一个平稳安乐的生活。
结伴金陵,万花楼舞台上,湛泸剑威仪四射,救她于敌手。送她承影剑,细心陪伴她走过,最初那段艰难的岁月。终是携手,将那一场宫变消灭于无形。
之后十年间的岁月,即便从未见面,他的问候,他的守护,他的关心宠爱,也从未间断过,好像,他已经化作无形之人,时时在她身侧护她平安。
再度归来,她为了逃避另一个男人,要做他的妻子,他立即答应,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她想逃离京城,他便带着她远赴回疆,黄沙漫漫,大雪纷扬的回疆,他对她的爱,已是深到极致,刻入骨血。
饶是如此,她一个冲动,不打招呼的离开,他也不曾多说一个字,反而,在回京以后,仔细替她安排一切。
如今,到死,他也没有浪费一丝机会,将最后能给她的,都给了她,用自己宝贵的生命,换她一生幸福长寿。
“若是还有来生,永瑢你一定要早一点出现,我一定只爱你一人。”不知哭了多久,容韵只觉得所有的泪水都流干了,才目光呆滞的低头,将侧脸贴在他冰凉的额头上,低声说。
和珅在一旁看了,心里虽不是滋味,却也忍着没有说话,他已经有幸得她两世真爱,不能再奢求她来生。
“王爷生前目的选在北宫一带,请问福晋可要如此安排?”管家见一群人都陷在伤心痛苦里,只得上前询问,这后事总是得办的。
“主子说,北宫只做衣冠冢就好,其他的一切遵从容姑娘安排。”冢渡见问,便控制自己的哀伤,仍旧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容韵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