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远急忙抓住他,“你冷静一点。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难道你还看不出娘在气什么?且不管嚼舌根的人是谁,娘现在就是认定是小婵勾引你在先,你越是护着她,娘就越对小婵生气,上一次是打板子,下一次搞不好就要逐出季家了,你要是真为她好,此时就什么都别做,也别强出头,更不要说去和娘理论之类,你做得越多,只会让娘更坐实了她对小婵的误解。”
季承浩气愤地想要挣脱他,“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一想到小婵所受的折磨,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你要我现在怎么冷静?难道我就只能坐在这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理,等着娘消了气,再行行好放她出来吗?二哥,你难道忍心眼睁睁地看小婵病入膏肓,在我们季家丧了命。我算看清楚了,那些下人平日地同她再怎么要好都是假的,如今看她落魄,竟然没一人愿意帮她。那些狗奴才也只听命于娘,成日里跟着我,不让我去见小婵。可我有什么怕的?大不了被娘抓个正着,挨一顿板子,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如果让我知道是谁竟然敢在娘跟前嚼舌根,说小婵是品行不良的女子,我非撕烂了他的嘴,把小婵所受的折磨统统加倍地还回去不可。”说着猛然挣脱季承远,就要往祠堂的方向而去。
季承远冲上来,用力地抓住他,又气又急地说,“糊涂,糊涂!你当真就一点不为小婵考虑吗?我知道你心里记挂她的安危,可她如今身在柴房,就算你同娘吵翻天,难道就能让娘消了气,放她出来吗?你既然有心要娶她,如今闹得这般不可开交,日后真与爹娘谈及此事,你以为爹娘会真的同意吗?就算你不考虑这些,总该要为小婵的以后早做打算。她是大嫂的陪嫁丫头,来去都只凭大嫂一人做主,如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大嫂若是动了心思要将她送回娘家,你以为谁能阻拦得住?你既然心中有她,总不想眼睁睁看她重回单家吧?亏得你平日里聪明机警,如今遇上些事,怎么却如此按捺不住?”
季承浩听他说得在理,一时也稍稍冷静下来,只是却仍焦躁不安,“二哥,那你说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又不能去同娘理论,爹眼看娘要把小婵关进柴房,竟也不说情,大嫂就更是指望不上。我看她巴不得小婵就此一命呜呼,也省的她日日这般折磨小婵。我真是不知还能替她做些什么了。”
季承远说,“你如果真的为她好,就别去找娘,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让小婵养好伤,后续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就是。”
季承浩被说动,当即就急急忙忙地出门去寻医,要帮小婵找些能用的药膏回来。季夫人派来的亲信一路跟着他,见他只是进出各个医馆,倒没有什么异常。等回来之后,如实地回禀夫人,虽见季夫人脸色不好,却也没苛责,于是悄然地退下了。
夜深了,跟了季承浩一整天的仆役也困得在门外回廊下睡实了。季承浩悄悄地出了门,一路小心翼翼地往柴房赶去。进回廊时,却被季承远拉住。
季承浩吓了一跳,见是二哥这才松口气,忙压低声音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惹事的,不过是送些药膏给小婵,料想那些家奴看娘的眼色不会善待于她。”
季承远却并不阻拦,只是从袖子里取出几瓶药膏来递给他,“把这个给她吧。这是我先前从山上带来的,比医馆的好上许多。”
季承浩又惊有喜,忙接过来,刚要说话,却见季承远摆了摆手,他正有些不解,季承远却说,“我在这边帮你望风,若是有人经过,我想法子帮你拦下。不过你也不要逗留太久,有什么话还是以后再说,娘还在气恼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季承浩答应着,忙进去,隔着破败的柴房的门把药膏都递了进去。除了说几句宽慰的话外,他确是如二哥所说,没过多言语,心情复杂地退了出来。
拿着药膏的小婵,独自躺在黑暗的柴房中,全身疼痛难忍,简直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下来。她心里暗暗地宽慰,若不是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武风修习武艺,平常的丫头挨这么一顿,怕是要落下残疾的。只是想起在堂上季夫人的责骂,以及单如芸的冷眼,她的心就像是被撕碎了一样地疼痛。那是她的亲堂姐啊,为何到了这种时候,竟是一点都不愿意帮她说话呢?单如芸明知她在家的时候是多么恪守本分的人,镖局虽男子众多,可她也只是与武风有所接触,旁人虽见家世败落,却因多半都受过她爹娘的好处,因而对她始终尊了一分主子的敬意,万万是不可能做逾矩的事。
她不由地就想起逝去的双亲。若当年爹没有遭到厄运,娘也不会抛下她追随爹而去。她心里的悲戚又岂是旁人所能体会的呢?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她默默地念着爹爹时常对着母亲吟诵的诗词,内心的痛苦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爹,娘,我知道你们一定不想听我说这样的话,可我以前从来也没说过,就请你们允许我说一次好了。你们可以不当真,听完就忘记好了。我时常会想,如果爹和娘还在的话,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也许已经同爹学了好多年的功夫,能够帮爹分担一些镖局的活计,押送之类的事情武风哥哥也会带着我去。也可能娘会看着我叹气,说女孩子家家却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帮我缝制的绣衣我会好好地挂在房内,却鲜少会有机会穿上身。”她轻声地哭着,自言自语,将内心的幻想一点点地说出来。
她以为在她独自伤怀过去的那些伤痛的时候,或许只有在天上的父母能够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季承远就守在柴房的屋顶上。他陪伴着小婵,一字一句地听着她的伤痛和无奈,内心如同烈火般煎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