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有这点时间呀!你不想看母后和爷爷当年的小屋了?”
小石头有点松动了。
“错过这次,要你父王再让我们出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小石头崩裂了,小娃娃委屈样寻求保证:“一回去就让城西哥回来?”
“对。”反正她也要住烟雨殿一个月,正好让城西给她带人。
搞定小石头,重新出发。
除去两回争吵,俩人顺利无碍抵达梵天最宽大的河床——红河中游。
想当年,初为龙番囚奴,她就是在此阻遏鸠摩烧船奸计。
滚滚河水不变,岸边野草荒荒,树影摇曳,她满满思念,小娃娃满满兴奋,跳来跳去:“母后,在哪里?在哪里?”
他迫不及待要见传说中的红河水阵,殊不知,河水滚滚,当年粗糙的阵早被冲得七零八散,哪里还有踪迹?他身处母亲训子大圈套中而不知,未来一月他将遭遇从未有的境遇,侬汶这回是狠了下心。
俩人在河畔马头小镇的一家小客栈落脚,侬汶出外转了一圈,錬竺瞪大了眼睛在街市里这边看、那边看,当夜,他的结论是——
“母后,这里好脏哦。”
侬汶拉着他跑回房里,“不是说好不在人前叫我母后吗?”
小脖子涨红了。
侬汶好笑道:“好了,以后留意点。来,擦擦脸,今晚你睡里头,母后睡外头,今儿早点睡,明天我们上红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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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小娃娃惊觉他脑中的‘看阵’,跟实际上不一样,他和他母后身处一艘大船上,却不是龙番豪华游船,而是渔船。满满鱼腥味,地上滑滑的,不时会踏到鱼内脏、半只虾、章鱼的断爪、还有许多破网。
他看母后跟一大胡子攀谈,然后就带着他上了这船。船不大,却有许多人。收拾网的大汉五六人、收拾鱼篓的妇人七八人、端小箱子走来走去的七八岁孩子两人。
见他母后拿起一只鱼篓,他摸着小脑袋,不明所以问他母后:“你在做什么?”
她解释:“这些篓子有些旧了,容易穿孔,我要检查底下有没有洞。有洞的给补上。”
“哦。”
他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做,连内城侍女都不屑做这脏事吧?
满满疑惑,这时候大胡子走过来,朝他吼道:“喂你!蹲在那里干么?吃白饭呀!去,鱼舱里鱼料全端出来。”
他,堂堂龙番太子,哪时候被喝过了?
他皱起小眉头,看着他母后,母后对他笑道:“去啊!这叔叔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胡子眼一瞪:“什么叔叔!要叫船主!!还不去?!”
船开了,迎着风驶向深水,这时候天悄悄露丝白光。
小娃娃满满疑惑,但母后叫他去了,于是,他乖乖走到渔船的唯一舱门。看渔船模样,他估计连着上头一层,顶多三层。他推开门,里头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后面一声借过,刚刚见到两个孩子的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黑孩子,身上有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像是许多天没有洗过澡。他粗鲁推开錬竺,瞪他道:“碍事!不敢进去就让开。”
这是錬竺有生以来最莫名其妙的一天。
为什么大家都无视于他?
为什么所有人都敢呼喝他?
小脖子硬了,涨红了脸,他瞪着黑暗,好一会依稀辨出舱内,有许多箱子,有大有小,后头又是一声“借过。”另一个孩子,健康的麦色,很瘦小,有一双弯弯的月眉,嘴儿小而红润,杏眼明媚。
錬竺是在美孩子堆长大的孩子,这会儿还是觉得他的美别有一番风味。
他看直了眼,不妨遭人由后一脚狠狠踢到在地。
那刹那,他脑子可以说是空白的,他直起腰看到后头怒目横生的大胡子,只觉得这一天,他的世界像是颠倒了般的不同。
他站起身,道:“你为什么踢我?”
又是一个重腿扫在他肚子上,这回,他站得稳稳的,肚腹上的绞痛,却让他小牙齿全咬紧了。
大胡子见一脚没踢倒他,像也愣了。
“为什么踢我?”
錬竺小脖子硬了,下意识用眼神去搜寻自己的母后,冷不防一个重踢又扫上他肚子,“我就踢你,你这吃白饭的小混蛋!你……”
錬竺感觉一股气冲上脑,他从没这么生气过,以往,他动手打人纯粹好玩,看到别孩子畏缩的眼神,他哈哈大笑。
他真的没有生气过。
他从没有发过脾气。
他只是好玩。
别孩子受伤很重,全是那些朋友下的手……其实也算不上朋友,他只是寂寞,妹妹还没长大,城西哥当将去了,炫易、曜泉、佟梓都在上课,只有那些人敢跟他说话,邀请他一起耍戏。
他没有真正下手。
他没有解释过,因为,他以为母后、父王都应该知道。
所以,他不想解释,他只觉得很委屈。
刹那间,他动了,一侧身,大胡子踢空,接下来,所有人都听到呯的巨响,定眼一看大胡子撞在船栏杆上,整艘渔船激烈摇晃起来。
人人奇怪的看向事发点,一个新来粗布衣衫的小家奴,两个白了脸直眼瞪着小家奴的孩子,看不出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