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儿、玉楼两个从府里消失,中秋那晚听见欧华庭说什么的人,因想着得罪柳檀云的人就是这般下场,于是瞧着柳檀云的眼神就有些怯怯的。
便连吕氏、柳孟炎两个心里也不免泛起嘀咕,尤其是柳孟炎,细细问了画扇那晚他与吕氏离了院子后发生的事,就觉此事诡异的很,他是不信玉楼会将那隐秘的事说给柳檀云听,但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画扇说穆嬷嬷会看人有没有身孕,就觉此事是穆嬷嬷给柳檀云出的头。但若说起穆嬷嬷,柳孟炎不由地想只怕这事柳老太爷也知道,不免就想柳老太爷这是宁肯不要丫头生的孙子,也要护着柳檀云呢。
这么胡思乱想一通,柳孟炎先不觉什么与有荣焉,只越发觉得不可惹到柳檀云,免得得罪了柳老太爷。
吕氏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只听她悄声问柳孟炎:“老爷,可要寻了测字先生给檀云算算……许是个煞星,命硬的很,不光克旁人,便连父母兄弟也要妨害。”
柳孟炎听吕氏这般说,心想若是测出柳檀云八字如何晦气,惹得柳老太爷也远着柳檀云,日后行事就不若此时这般便宜;再说柳檀云在娘胎里就叫幼弟孱弱而终,不用测八字,就知她命硬的很,但这命硬的事只该他们夫妻两人知道,若传出去,岂不是叫人背后笑他唯一的嫡女还是个煞星,定是他做了什么缺德事,以至于要断子绝孙……思量一番,为名为利,柳孟炎都不敢叫吕氏胡闹,便呵斥道:“胡说什么?我自来不信这些。早年还有人说我克母,难不成你也信这个?”
吕氏闻言缄默,不敢再说。
柳孟炎又三令五申道:“随她命如何硬,你生她那会子已经叫她克过一回,再没有第二遭了,怕她做什么?你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她,她害你做什么?”
吕氏听了,就道:“总少不了一些磕磕绊绊……”
柳孟炎道:“你远着她就是,那些得罪她的事就由着旁人来做,随别人如何挤兑你,叫你去跟她对着干,你只推说老太爷宠着她,不敢悖了老太爷的意思,免得气着老太爷。如此井水不犯河水,还怕她主动来寻你滋事?只盼着她顺顺当当嫁出去,咱们就没心思了。”说完,又觉自己这席话太过看得起柳檀云了,不过是个有人襄助的毛孩子罢了。
吕氏听了,心想既然柳孟炎发话,就依着他的意思办,如此自己个也省事。
却说顾家二老爷在牢里关了十几日,顾老太爷到底是爱子心切,自己去睿郡王府等人家求情送银子,又求着柳太夫人去吩咐柳孟炎放人。
待给柳太夫人送了几次银子后,顾老太爷心焦难耐,亲自寻了柳孟炎说话。
三言两语后,柳孟炎愧疚道:“本是叫人好好照看表哥的,谁知不知是哪家下了黑手,叫表哥很是吃了些苦头。”
顾老太爷叫人去探监,也见过顾二老爷,早听说顾二老爷白日了还好,并不与那些肮脏的犯人关在一处,可一到晚上,刚迷糊着睡着,就有人蒙了他的头暴打他。因知柳孟炎虽是下令关押顾二老爷的人,却也少不得要听了旁人的话,就道:“孟炎,你看,可能每到晚间,就暂时放了你表哥出来?我叫了人去接,绝不惊动了旁人。”
柳孟炎犹犹豫豫地道:“表叔,你也知道那牢里混进了别人的人,侄子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瞧着呢,昨儿个大堂上打个哈欠,今儿个就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侄子敷衍了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顾老太爷也不敢对柳孟炎说狠话,试探了几句,得知柳太夫人要去的银子并没有拿来打点柳孟炎,就恨柳太夫人分不清轻重缓急,心想柳太夫人便是看不惯柳孟炎,此时也该跟柳孟炎说些好话。于是又拿了银子当面送给柳孟炎。
柳孟炎收了银子,只模棱两可地说要照顾顾二老爷,却不提什么时候提了顾二老爷过堂,什么时候能许顾家赎出顾二老爷。
顾老太爷看柳孟炎这边没有进展,就又去寻柳老太爷。
待顾老太爷在柳老太爷处吃了闭门羹,回头去寻柳太夫人时,顾老太爷就道:“姑姑还该跟你们家老大好好说话,且叫我们老二先出来了才好。”
柳太夫人叹息道:“我哪里没跟他说好话?我这边将银子送过去,他收了,转身又只与我装糊涂。”说着,又问:“你那园子少说也要几百万两才建得成,可是当年你当真昧了三王的银子?”
顾老太爷忙赌咒发誓道:“那等不义之财,侄子便是当真有也不敢用。”
柳太夫人不信这话,又追着顾老太爷问银子:“若当真没有,睿郡王他们怎会盯着你?”说着,又觉顾老太爷前后给睿郡王府上也送了不少银子,他藏下的银子该是更多。
顾老太爷连发了两个毒誓,后头瞧着柳太夫人不信,忽地醒悟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柳太夫人这边拖延懈怠不肯替他走动,只怕也盯上了那银子。
于是顾老太爷也不奢望柳太夫人去说动柳孟炎、睿郡王等人,憋了一肚子气离了柳家,在路上便想着她不仁,我不义,既然柳家老的算计他,小的也不给他情面,他也就无需对柳家留情。想着,顾老太爷又吩咐人在京外闹,将厉子期饿死任上上万百姓的事宣扬的沸沸扬扬,又哄着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无赖泼皮连日去状告厉子期、柳老太爷。
厉子期到底人在京城外,于是在京中的柳老太爷,就成了有心之人攻讦的对象。
柳老太爷因外头闹得厉害,越发不肯出门,只隔三差五地邀请几位老友来家,其他时候,就留在家中教导儿子孙女读书。
待到年前厉子期回京,外头闹得越发厉害。虽也有人说情,但到底厉子期得罪之人众多,连带着,柳老太爷也被人弹劾多次。
因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谁拖累了谁,于是柳老太爷、厉子期师徒两人商议一日后, 对外就都做出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
又因陛下派出的刺史尚未查明此事,厉子期暂时被免职,于是厉子期就如尚未做官时一般,每常来柳家向柳老太爷讨教。
柳檀云早有意嫁入厉子期家,得了柳老太爷的话,也不去随着柳尚贤、柳素晨两人一起读书,未免柳太夫人戚氏等人生事,每日拉着柳绯月来柳老太爷这边,与厉子期倒是熟络起来,只可惜厉子期不肯带了儿子来柳家,着实叫柳檀云懊恼了许久。
如此,柳老太爷闲在家中,自是有功夫享受天伦之乐。
待到夏天,倚楼小产,随后柳仲寒房里添了个女孩,没几日,柳孟炎房中的花氏也生下个女孩。
柳老太爷自是失望的很,苦中作乐,就叫柳檀云、柳绯月两个做对子一般给那两个女孩儿起名字。
柳檀云无心卖弄,就给柳仲寒房里排行第四的女孩起名为茜晨,柳绯月给花氏生的排行第五的女孩起名为绛晨。
俱是不用心的名字,柳老太爷也无心更改,就依着柳檀云、柳绯月给下头的女孩起了名字。
等着花氏出了月子,柳孟炎就叫人将花氏领出去卖了。
柳檀云听说这事,瞧着吕氏脸上那遮不住地得意,心想这下子好了,柳绛晨就由着吕氏养了,也不知她能养出个什么样的孩儿来。
一日,柳老太爷竟请了个变戏法的江湖艺人来府上变戏法给柳檀云等人看。
瞧着柳尚贤、柳绯月几个睁大眼睛看那艺人变把戏,柳老太爷就与柳檀云有一下没一下地下棋,下着,就摇头笑道:“云丫头,你祖父我为了讨好你,可是费了大功夫呢,你小姑姑都爱看变戏法,你怎就不喜欢?”
柳檀云笑道:“祖父知道我喜欢什么。”
柳老太爷笑道:“你这小东西,听穆嬷嬷说她替你收着的银子都有上万两了,可是要攒着做嫁妆呢。”
柳檀云嬉笑着,仗着年幼,就道:“祖父可得多给我嫁妆……”
“哟,云丫头这是跟你祖父要嫁妆呢,这么个嫁妆百万的小媳妇,可有人抢呢。”
柳檀云听是何老尚书的声音,就忙起身给何老尚书请安,待转身,就见一黑不溜秋的东西向她脸上抓来,忙向后退去。
只听那黑漆漆的鸟嘴里不住地叫着“云妮,云妮”。
柳檀云见那鸟被何循用绳子拴着牵在手中,就道:“何爷,你怎拿了只老鸹来我们家?”
何老尚书笑道:“这不是老鸹,是八哥,好不容易寻来的,跟你那怪怪正是一对。”
柳檀云心想自己那怪怪可是值钱的鸟,跟这八哥可不是一路货色。
何循涎着脸皮笑道:“云妮,你看我这鸟大不大?咱们换换吧。”
柳檀云道:“谁要你这丑兮兮的鸟。”
何老尚书摇头道:“小丫头果然肤浅的很,你没听到这鸟说话清楚的很么?”说着,先叫柳尚贤等人接着看变戏法,随后就在柳檀云原先坐的椅子上坐下,瞧了瞧柳檀云的棋,没说话,先将她的棋子一一收了。
何循又将那八哥递到柳檀云面前,说道:“祖父说了,这鸟比你那怪怪机灵,咱们换。”
柳檀云推了一下,为叫何循忘了这事,就道:“那变戏法的领了猴子来了,你去瞧瞧去。”
何循听说有猴子,将绳子递到柳檀云手中,就去与柳绯月等人挤在一处看艺人变戏法。
柳檀云将八哥给了小一,又在柳老太爷身边坐下。
何老尚书也习惯了柳檀云在一边听话,先笑着说她长大了,随后就道:“重阳节后太子就要去各家催债,讨要库银去了。早先睿郡王他们听了风声,就要去你亲家顾家要那来路不明的银子还债。如今当真被上门讨债,只怕睿郡王他们更会逼着顾家拿出银子。”
柳老太爷叫柳檀云替他下一步棋,然后笑道:“顾家的银子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般,顾家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来路不明的银子,谁不想要?”
何老尚书踌躇一番,就对柳老太爷道:“不知顾家昧了三王银子的事是哪个传出去的?可是你这老东西?”
柳老太爷道:“自然不是,若是,我早叫我家太夫人先要了,哪里能轮到睿郡王他们。”
何老尚书笑道:“也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只怕过些日子,陛下太子催得紧,顾家受不住,又会来寻了你帮忙。如今你发话不理他们家的事,旁人可不得发了狠劲欺负他家,慢说他们家老二还在牢里锁着没出来,只怕过些日子,他们家其他几个小子也要被关起来喽。”
柳老太爷唏嘘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恐怕他们家的银子当真来路不明,不然怎连喊冤就不敢喊?”
柳檀云在一旁听着,心想这可好,就叫顾家跌倒再难爬起来,也省得顾老太爷仗着有几个银子,再来插手柳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