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龙逃出棺材铺后,一口气跑到与隋若凤分手的那个胡同口,看到轿车已经把车头调向了东面,隋若凤在车后面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看到李梦龙回来后,隋若凤匆忙迎上去,如释重负地说:“你可回来了,刚才是枪声,现在又着起了大火,把我吓坏了……”
“先离开这里再说。”李梦龙顾不上多解释,招呼隋若凤上车。
隋若凤驾驶着车很快从胡同里出来,看到李梦龙抚摸着手里的长盒子默不作声,好奇地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应该是把刀。”李梦龙轻声说。
“刀!一把什么刀?”
“棺材铺的那个掌柜说这把刀是打开龙脉穴眼的钥匙,具体什么样我也没看,先找一个僻静有灯光地方把车停下,查看一下里面究竟是把什么样的刀。”
“好吧。”隋若凤答应一声,随即又问:“对了,棺材铺那边烧起了大火是怎么回事?”
李梦龙把去棺材铺的经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隋若凤听得却是惊心动魄,惊讶地问:“你杀死了六个日本特务?”
“嗯,好像是六个,有一个让他跑了,刚才的大火是严弘帅让关叔点的,是为了毁尸灭迹。”
“日本人也不傻啊,怎么会相信,再说还跑了一个人。”
“严弘帅用的是缓兵之计,为的就是拖时间,他可以说现场都被破坏了,很难查出凶手来,其实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
说话的空当,李梦龙发觉街道上的人似乎多了一些,透过车窗看了一下,原来到了西单牌楼附近。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因为这里不仅有好多时髦的商店、饭馆儿、戏院,附近还是大学聚集的地方,中国大学、民国大学,还有李梦龙上的交通大学都在这一带,虽然是晚上九点多了,街上的人依然不少。
李梦龙指着前面说:“在前面的路灯下停一下,这里人多反而不会让人注意。”
隋若凤慢慢把车停靠在了街道边,李梦龙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放在腿上的长盒子。一股浓浓的桐油味冒出来,借助昏暗的路灯,可以看见盒子里是一个麻布包裹,麻布外面涂着一层厚厚的桐油。
外面的这层桐油是用来防潮的,就像夏季雨天人们穿的油靴一样,过去老北京人管雨鞋叫油靴,顾名思义,是用刷油的方式来防雨的。京城最有名的是聚茂斋的油靴,外边的桐油刷的厚,不论雨多大,保证不会漏水。
隋若凤侧身看着李梦龙打开木盒,她突然发现李梦龙臂膀的衣服破开了一条整齐的缝,隐约能看见衣服里红红的血肉,顿时大惊失色,“你受伤了!”
听到隋若凤的惊叫,李梦龙才感觉到胳膊有些疼痛,低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被那个小鬼子的暗器伤了一下,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在棺材铺的的时候因为太紧张,李梦龙的确没有察觉自己受伤。
“等一下我先给你包起来。”
说着话隋若凤急忙掏出一块洁白的丝质手帕,小心翼翼地把李梦龙胳膊上的伤口包扎起来,一阵幽香飘进李梦龙的鼻子里,他忍不住说:“好香啊,可惜了这么好的手帕。”
“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隋若凤瞟了李梦龙一眼,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还疼不疼?”
李梦龙笑嘻嘻地说:“刚才还有点疼,不过现在不疼了……”
包扎好伤口后,李梦龙拿起盒子里细长的麻布包,把涂着桐油的麻布打开,他一下子愣住了,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用一整块翡翠雕刻而成的刀柄。翠绿欲滴的刀柄上刻有龙纹,而且在龙纹里涂有金粉,柄身前部用饰金目钉将刀柄和刀身连接在一起。
看到刀柄的第一眼,李梦龙就感觉这个翡翠刀柄与自己手上戴着的扳指儿似乎是从一块翡翠原石上切割下来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华贵的刀柄,李梦龙感觉自己有点心跳加速,他屏住呼吸加快了动作。紧接着露出了金灿灿的镀金镂空的如意圆盘护手,让他惊叹地是如意圆盘内竟然有四条活动的小龙。
很快,李梦龙把缠绕在宝刀外面的麻布全部去掉,一把富丽堂皇,充满皇家华贵气息的腰刀展现在面前。
刀鞘表面是用金桃皮拼组成人字形的图案,金桃皮是产於我国南方的一种桃树的枝条皮,呈金黄色,表面仿佛有一层金漆而得名。刀鞘上下的琫、珌等饰件也全部是镀金镂空花纹,显得雍容华贵,一看就知道是皇家之物。
望着这把奢华的让人窒息的宝刀,李梦龙轻轻握住翡翠刀柄,屏住呼吸,慢慢将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
车厢内顿时有种寒气逼人的感觉,只见刀身呈直线,长不足三尺,宽不到三指,刀锋上翘,双血槽,刀身满布水波纹,恰似行云流水。刀身下方有错金铭文“乾隆十八年”五个字,靠近龙吞口处有镶嵌金丝的隶书“神针”二字。
隋若凤虽然对刀剑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是这把腰刀还是令她惊叹不已,除了乾隆皇帝谁还会把刀打造的如此华贵。她也注意到了刀柄与李梦龙手上戴的翡翠扳指似乎是一块玉石分成的,于是指着李梦龙的右手说:“你看扳指和刀柄的色泽完全一致,很像是一块的。”
李梦龙点点头,“嗯,这两件东西肯定有联系,否则不会都与龙脉穴眼有关。”
最令李梦龙感觉惊奇地是腰刀吞口,造型威武,望上去似乎有种慑人心魄的力量。他想起了道长和棺材铺老板都说的“龙生九子”,这个龙吞口的造型就是九子中的老二,名叫睚眦,生性好斗喜杀,不知道俩人说的龙生九子与这个是否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李梦龙大脑中灵光一闪,随即紧盯着腰刀的龙形吞口,身体一动不动,陷入了沉思中。
见李梦龙好大一会儿不说话,隋若凤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怎么了,在想什么?”
李梦龙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内心却似海浪在翻滚激荡着,他竭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轻声说:“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隋若凤迫不及待地问:“呃,你知道龙脉穴眼在什么地方了?”
“不,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如何找到龙脉穴眼了。”李梦龙用肯定的语气说。
“太好了,你快说咱们现在去哪里寻找?”隋若凤显得异常兴奋。
“等一等,让我再考虑考虑……”李梦龙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看戴在拇指上的扳指儿,又看看腰刀上的吞口,缓缓的说:“你还记得我画的那个草图吗?其实所有线索都藏匿那个草图中。”
“就是你上午画的那个有两条相交直线的草图?”隋若凤好奇地问,“不过我看不出上面有什么线索。”
李梦龙似乎没有在听隋若凤的话,眼睛看着手里的乾隆宝刀,自言自语地说:“今天下午我去了神木场两次,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我现在突然明白了,其实线索就在藏在神木御碑上……”
“呃,御碑上有什么线索?”
“在神木场的时候我听李庚读乾隆皇帝的神木谣,听他读到‘远辞南海来燕都,甲乙青气镇权舆’时就有种感觉,似乎里面隐匿着什么……当时因为看到了秋和师叔的身影,顾不上多想就追出去,刚才我忽然意识到这句话里就隐含着用五行之物镇住龙脉的意思。甲乙青气很好理解,就是五行中的东方甲乙木,在天干中甲为阳木,代表东方青龙。‘权舆’这个词出自诗经,有几个含义,在这里则是暗指龙脉……”
“我明白了,乾隆的意思就是用神木镇住龙脉对不对?”隋若凤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好奇地问:“那你现在是怎么明白这里面的意思的?”
李梦龙把腰刀又插入刀鞘中,然后向隋若凤示意了一下拇指戴着的翡翠扳指,“刚开始的时候我绕了一些弯路,其实所有的线索都藏匿在这个扳指中,这里面共有两条线索,一条标示了龙脉的走向……”
说到这里,李梦龙忽然摇摇头,“呃,不,不是标示出龙脉的走向,准确地说是表示出压住龙脉的五行镇物……”
隋若凤急忙打断李梦龙的话,满脸疑惑地问:“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那个,我都快被你弄糊涂了,你就说龙脉穴眼的线索在哪里就可以了,真是的。”
李梦龙也知道这件事三五句话讲不清楚,只好说:“线索藏在龙生九子之中。”
“还是等于没说。”
“刚才说了这个扳指里其实藏着两条线索,还记得我画的那条子午线吗,也就是京城的中轴线,起点在永定门外的烟墩,终点是钟鼓楼。记得很小的时候家父就常带着我沿着这条中轴线溜达,而且经常登上最北面的钟鼓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问也不说,我现在终于明白是找什么了……”
没等李梦龙说完隋若凤就着急的问:“在找什么?”
“这些年家父一直在寻找‘龙生九子’。”
“我明白了,华表柱上的那个就是其中的一个对不对?”
李梦龙点点头,“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这九子在分布在京城的中轴线上。比如蒲牢,龙之第四子,受击就大声吼叫,大钟的提梁就是蒲牢,所以钟鼓楼上就有它。”
“令尊找到线索了没有?”
“不知道,事实上在中轴线上分布着太多龙之九子,到底有多少恐怕没有人能数得清楚,而究竟哪些里面藏着线索更无从所知。”
隋若凤有些泄气,“那咱们应该怎么样去寻找?”
“咱们现在不是已经找到一个了吗。”说着话李梦龙将刀从金桃皮鞘中拔出一截,“你看上面的吞口,就是老二睚眦。”
“老大是什么?”隋若凤随意地问了一句。
“囚牛,龙生九子中的老大就是咱们要找的下一个线索。”
隋若凤有些疑惑地望着李梦龙,“呃,你怎么能确定这个东西就是咱们要找的线索?”
“在棺材铺的老板在离世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龙生九子……秦师……’我一直不明白他说的最后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听清楚,刚才看到刀的龙吞口后,终于明白老人家说的是‘琴师’,他的意思是让我去找琴师。”
“什么是琴师?”隋若凤也没有听明白李梦龙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梦龙用手比划着解释道:“操琴的琴师。龙生九子中的老大,平生爱好音乐,常常蹲在琴头上,欣赏音乐,所以一些贵重的胡琴上头刻有囚牛的形象……”
“呃,我知道了,难怪一些胡琴上有龙头,我还以为是为了好看,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咱们华夏民族称作是龙的子孙,所以在咱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有龙的形象,特别是在京城内,任何地方三步之内保证能看到关于龙的文化习俗。”
隋若凤摆摆手,“先别管什么文化习俗了,你快想想去哪里找那个老大囚牛吧。”
呵呵,李梦龙情不自禁地笑了两声,这可是他两天以来头一次笑,“要找囚牛当然是要先找琴师了。”
“这么说你知道这个琴师在什么地方了?”
李梦龙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去开明大戏院,到那里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