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哥跑到隋府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隋府门楼上的灯笼亮了起来,他用力拍击了两下大门铺首上的拉环。
不一会,紧闭的大门敞开一条缝,还是那个姓王的家丁,看到丑哥后愣了一下,随即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是王大伯啊,跟我们一起来的那个李先生下午来隋府了,我有急事找他,您老能不能带我去找他一下。”
“好吧,进来吧。”老王头很痛快地答应了。
老王头手里挑着灯笼走在前面,边走边跟丑哥聊天,“今个下午我还纳闷,怎么就李先生一个人回来了,李公子去哪里了?”
丑哥从来不会撒谎,闷了半天也没编出个理由来,只好说:“我家公子被侦缉队的人抓进看守所里了。”
“啊,怎么会这样,侦缉处的人今天下午还来这里找过李公子,看他们就不像好人,我根本就没让他们进门。”
说着话俩人走到了花园边,无巧不成书,隋若凤吃过晚饭后带着一个丫鬟在花园里散步,迎面遇到了老王头和丑哥。
看到丑哥后隋若凤愣了一下,急忙叫住他,“丑哥,你怎么又回来了?找到李公子没有?”
“我……我……”
丑哥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来李梦龙特意叮嘱过他,不能对其他人讲来找李庚的事情。另外隋若凤下午的时候也专门对他讲过,不能再来隋府,所以丑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隋若凤以为丑哥是当着老王头和丫鬟的面不好说,于是对俩人说:“你们俩先去忙吧,我跟丑哥说几句话。”
俩人答应一声转身离开,隋若凤急忙丑哥,“李公子在什么地方?我不是对你说过不能来我家了吗。”
“我家少爷……他……”
虽然不知道隋若凤为什么不让他们来隋府,不过凭借直觉,丑哥就感到隋小姐是个好人,于是决定把实情告诉她,沉吟了几声后说:“我家少爷被侦缉队的人关进看守所里了。”
“啊!李公子出了什么事情把他关起来?”隋若凤吃惊地问。
“少爷什么事情也没犯……”
“没出事为什么被关起来?”
“哎,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李先生的。”
“找李先生!”隋若凤的口气似乎有些异样,马上又问:“来找他干什么?”
“少爷让我来告诉李先生,他被关起来了。”
“呃……”
隋若凤没有马上说话,她神色凝重地沉思了一会,然后轻声说:“你马上去缸瓦市,就在下午拦住你的那个地方等我,我跟你一起去见李公子。”
“可是……我还没见到李先生……”丑哥犹豫不决地说。
“李公子那边我会跟他解释,什么也不要再说了,赶快去那里等我。”隋若凤显得很着急的样子。
“好吧。”
丑哥转身往回走,虽然不知道隋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丑哥相信隋小姐不会害少爷,听她的没有错。
来到白天隋若凤拦车的地方,丑哥静静地站在街道边等着,两边的商铺内都亮起了灯,街面上人来人往显得很是热闹,大多都是吃过晚饭后出来溜达。等了有十多分钟也没看到隋若凤的人影,丑哥抻直了脖子顺着街道往北张望。
这时,一辆轿车在街道中间停下来,而且响了两声喇叭,丑哥反应过来是叫自己,急忙走过去,趴在车窗上往车里看了一眼,发现车里除了司机没有别人,他正在纳闷,忽然见司机朝他招手,示意让他上车。
丑哥打开车门后,看到司机冲着自己笑,定睛一看,原来是穿着男人衣服的隋小姐,还戴着鸭舌帽,所以没有认出来。
“发什么呆,赶快上来。”隋若凤催促道。
丑哥坐好后惊讶地说:“没想到是隋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女人开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国外女人开车的很多。我不知道李公子关在什么地方,你给我指着路。”说着话,隋若凤熟练地开车沿着街道往前去。
丑哥离开后,李梦龙又静静地思考了一会,他知道目前能把自己从这里弄出去的只有李庚,因为李庚是最迫切要找到龙脉穴眼的人。只要李庚听到自己被关押起来了,一定会通过日本人给警察局施压。另外还要让日本人知道自己正在全力以赴地寻找穴眼,这样他们或许就不会伤害家人了。
忽然间,一股诱人的香味飘进李梦龙的鼻子里,顿时感到饥肠辘辘,从上午在砂锅居吃过后到现在水米未尽。李梦龙走到牢房门口,把丑哥从下面小洞递进来的几个碟子端到里面,然后盘腿在坐在草席上,把一个碟子上面的纸包撕开,露出了里面的鸡油饼,而另外一个纸包不用打开,他就能猜出是绿豆糕,这都是他最爱吃的,而且是聚庆斋的风味饽饽儿。
饽饽儿现在人听起来感觉有些别扭,就是通常所说的点心,这个词最早是蒙古人叫起来的,后来满人进京后也叫饽饽儿,在宫内把制作点心的的部门也叫做饽饽局。在民间把点心铺叫做饽饽铺,因为点心这个词在当时都与死人有关,忌讳这个词,所以都称饽饽儿。
李梦龙最爱吃的还是清酱肉,一片片地码在碟子里,放在嘴里有股火腿的味道,既香又有嚼头。清酱肉制作非常繁琐,选用肥瘦适度的鲜猪肉,先用少量盐腌渍,然后将盐洗净再用清酱腌制一年时间。清酱就是做黄酱时从上面撇出来的汁儿,据说慈禧太后最爱吃的一道菜就是清酱肉炖冬瓜,可惜清酱肉现在已经在京城绝迹多年了。
李梦龙风卷残云一般把丑哥送来的食物一扫而尽,打着饱嗝站起来在牢房里来回溜达,忽然听到外面走廊里有脚步声。李梦龙心想不会是丑哥,他算计着丑哥不会回来的这么快。
“少爷,隋小姐来看你了。”
没想到说话的真是丑哥,李梦龙急忙走过去趴在门上的小窗口往外张望。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一个身穿西装的人,不过窈窕的身姿还是让他一下子认出了隋若凤。
“隋小姐怎么来了?”李梦龙惊讶地问。
隋若凤停住脚步,不过并没有跟李梦龙打招呼,而是回身对丑哥说:“你到走廊那边看着点,我单独跟李公子说几句话。”
李梦龙感觉有些好奇,猜不出隋若凤要说什么,竟然还要避开丑哥,不过他现在最关心地还是丑哥有没有找到李庚,但是隋若凤这样说了,他又不好叫住丑哥。
等丑哥离开后,隋若凤靠近牢门,低声问:“李公子,侦缉处的人为什么把你关起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隋若凤一双大眼睛直视着李梦龙,神情严肃地说:“请李公子相信,我是在帮你,所以一定对我说实话。”
“呃,那隋小姐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再去隋府?”
或许没有料到李梦龙会问这个问题,隋若凤略一迟疑,随即说:“我担心李公子再受到伤害。”
“担心我受到伤害!隋小姐能说得清楚些吗,去你家怎么会受到伤害?”李梦龙紧追不放。
“因为……因为……”隋若凤吞吞吐吐说不出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沉吟了好几秒钟,最后终于说:“因为我们家里有日本人……”
就在这一刹那,李梦龙全都明白了,想通了李庚为什么要带他去隋府,也明白了隋若凤为什么不让他再去隋府,李梦龙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意,隋若凤把这件事讲出来,就等于出卖了自己父亲,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出来的。
“谢谢隋小姐,谢谢你告诉了我实情。”李梦龙真诚地说。
“刚才我在花园里遇到丑哥,他说要去找李先生,是我没让他去,随后就让丑哥带我来到这里。”
“隋小姐一定是察觉了李先生跟日本人有联系,所以才阻止丑哥去找他,对不对?”
隋若凤从李梦龙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急忙问:“李公子也察觉到了李先生有问题?”
“嗯,我也是今天才感觉他有些可疑……”
隋若凤立刻打断李梦龙,“那你为什么还让丑哥去找他?”
“正因为我知道他是日本人的内线,所以才让丑哥去找他。”
隋若凤被李梦龙的话说糊涂了,疑惑不解地问:“我不明白李公子的意思?”
“隋小姐,我现在还不能向你解释什么,不过请你相信我这样做是有目的的。”
“不管什么目的,也不能出卖自己的国家和民族!”隋若凤突然脱口而出,随即脸色一变,流露出复杂的表情,或许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李梦龙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精神一振,他能感觉到隋若凤的这些话是发自肺腑,一个姑娘能讲出这样的话来更是难得,很显然跟她父亲是两条道上的人。李梦龙激动地说:“请隋小姐相信,我这样做正是为了华夏民族和这个国家,同时也是为了救我的父母和妹妹。”
隋若凤心想是自己误解了李梦龙,实话说她能感觉到李梦龙身上流露出的正义,“我相信李公子,请问需要我做些什么事情?”
“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如果隋小姐能想办法让我出去,李某感激不尽。”
隋若凤考虑了一下,随后说:“警察局长魏子贤跟我父亲很要好,我去找一下他或许能行,请李公子等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隋若凤就急匆匆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