痢疾和瘟疫在炎热的夏天一下子侵袭了这座本已遭受了太多苦难的小城,带来的马被一枪而光,茹毛饮血和丧失人性早已成为了这座城的代名词。子孝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那曾经繁华的街上,如今早已成了修罗场,饿极了的人守在那些死尸身边,啃着那些泛着死皮的尸首,不断有人死去,子孝看着他们深深凹陷的眼眶里像是嵌着黑色的木炭,放不出一点神色。
现在与刚刚进来的情况已然不同,刚来的时候,人总还是一簇一簇的聚在一起,现在却是到处散着,声音都不发出一点,连这里的空气都凝固在一起。
“子孝,你怎么出来了?”文渊皱着眉朝着子孝跑过去,眼朝着四周瞟了瞟“我已经向朝廷发了信,援兵应该很快就能到。”
子孝轻轻摇了摇头“秦安的粮草库一向很隐蔽而且护卫看守很严,是什么人能让西梁军迅速突破防卫还让前方的将领毫无察觉?我们的粮草更不必问,必然是出了内奸,只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人混到陆家军里?这次你我进入秦安相对而言几乎很快就打开一个缺口进入,而出去却如同登天般难,是谁故意把你我放进来?我看此人必然是想逼死你我。”
“你的意思是,老三夔弼?”
子孝挡了挡不断闯入鼻端的恶臭味,抿着嘴说“还有别人吗?那一日我们宫变的时候,真没想到夔弼居然感觉到事情的异端,率先跑了。我们派出去找他的人一点消息没报回来,这恰恰就说明了夔弼必然是跑到了西梁。”
文渊眯着眼看着远处映着通红色的天“他在朝中势力不小啊,竟然跑了出去,还有人肯为他卖命!”
“恐怕,这封向朝廷求救的信如今大抵已然被人撕毁了吧!”子孝转过头看着文渊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我们,给夔铭写信。”
文渊一挑眉毛“夔铭?可是他还在打拉祜族。而且,我们没鸽子了。”
“如果我没计算错,夔铭应该快要打完了,而鸽子你怎么忘了?打小起,夔铭就给我写信,有一个他养的鸽子只认得我俩,只要一声哨响。。”
文渊把落寞藏在眼底,低下头去,响起一个哑着的笑“哦,我都忘了,那个鸽子啊。。”
“站住!你个兔崽子!站住。”远处一个12,3岁少年怀里抱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拼命地朝着前面跑,到底还是倒霉的,一根骨头绊了一下,他环着那个女孩子趴在那里。
后面的大叔终于追了上来,一边拳打脚踢着,一边大吼“这是我女儿,我想吃就吃!关你何事?快!还给我。”后面的一个大娘也追了上来,朝着那少年狠狠啐了一口,“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动起老娘的东西了!”
少年半点不动“这是您的女儿,不是物什,您不能吃!”
大娘似乎是被戳到了痛点,眼睛瞪得溜圆,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拾起旁边的木棍,“不知好歹的东西,今儿就连着你一起吃!”
子孝走上前去,抽出佩剑,死死地挡在那少年的前面,面无表情的说道“滚!要不还不知道谁吃谁?”
那大娘和大叔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那少年,又盯着子孝身上的盔甲和佩剑看了看,转身走了。少年终于不再趴着,翻着坐起来,试了试小女孩鼻端的气息。
文渊蹲下来,看了看少年“你叫什么?”
“玉笙。”
“她呢?”
玉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从家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要杀她,顺手抢了跑的。”
子孝嘴角翘了起来,“你知道,如果他们把她吃了,说不定他们还能多活两日,你这样,谁也活不了。”
玉笙低下头去,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半响后清澈的眼慢慢地抬起来,看着子孝“我算不来这些的,我只知道人人都有选择自己活下去的权利的,即便他们是她的父母也没资格这么做。”
子孝的笑慢慢地卡在脸庞,一朵被染红的云朝着这边缓缓飘过来,一阵微风突然吹开了炎夏的粘稠,子孝慢慢蹲下去,直视着玉笙的眼睛“好!从今天开始,你,带着这女孩跟着我,如果我还活着,那你们就不会死。”
子孝的计算很准确,夔铭在回京复命的时候收到了秦安的求救信,夔铭在朝廷上闹了好大的风波,拿着粮草迅速地从京城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