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铺天盖地的冷风硬生生地刺进她的骨头里,再努力也看不到眼前是什么。一片黑。多好,一片黑,就没人能看的到她的软弱,她好累,再装不下去。
“子孝!”
是谁?是不是母亲,她想母亲了。还有母亲身上那淡淡的愧花香。
“母亲,我不想入宫。”
“子孝!子孝!醒醒!”
“我想家了,母亲,你给我做长寿面吃好不好?”子孝好想睁开眼睛就看着她的母亲。
文渊亲眼看着一支长箭飞速的穿过子孝的胸口,他挡不住了,无力感遍布了他的胸口,他永远没有办法保护子孝,每次在太子和皇后向着他们发难的时候,都是子孝挡在他的前面。
就连这次,也一样。
这次的子孝伤的实在厉害,长箭从胸口穿到背部的肩胛部,文渊在把子孝拉到马上飞奔的时候,文渊就害怕,他会失去子孝了。
子孝一向如象牙白的脸变得通红,豆大似的汗珠流个不停,一直呢喃着母亲,他从来没有见过子孝如此,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子孝,你听我说,我先将箭拔出来,你忍着点。”
子孝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眼皮不停地抖动着,不,绝对不可以,这是文渊,绝对不能,手使出全力拉住文渊的衣袖“不,不行。”
说完这句话,子孝终于支撑不住了,陷入了混沌当中。
“子孝?”
天蒙蒙亮,上天用笔狠狠地将墨洒在空中,却依旧挡不住太阳发出的星点光芒,有一束不知道躲过了多少障碍,骄傲的照进了破败的山洞。
那里有一个女孩子,脸色惨白,白色的大氅染得到处是血,整个山洞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汗将散下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她消瘦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
终于,她还是张开的双眼,幽黑的眼珠不停地转,将四周看了个遍,没有人。她似乎不甘心似得,挣扎的站起来,扶着山壁走了又走,最后累极了,贴着山壁蹲了下来。
子孝的双手抚上自己昨日中箭的伤口,在上面缠了又缠的白色的布料,她再熟悉不过。
他,还是知道了。
他,还是抛下她了。
“子孝?你醒了?饿了吧?我从外面的小溪里扎了鱼回来。”
子孝看着突然出现在洞口的文渊,光从他的身后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他,还是像以往一样温润的笑。突然之间,子孝像是胸口挤满了满满的阳光,一点一点的漫出来,直到指尖。
“早就饿了,你去的,够久的。”
天气越发地冷了起来,厚厚地雪将一切过往盖住,太阳永远是懒洋洋的躺在云的身上,眯着眼笑看着下面的孩子哈着气跺着脚来回跑,就连调皮的光束也统统卧在太阳身旁,即便风儿怎样吹都不肯离去。
子孝看着眼前的木材被烧的霹雳扒拉的响,一边轻嗅着被烘培出来的鱼香,一边静待着文渊的疑问。
“给,小心刺。”子孝看着文渊,火光映着他的脸,显得格外蠲美。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好像他还当她是她是他的子孝,那个子孝。
子孝低头看着他为她烤的鱼,他不需要解释了,他,可以当她永远的大公子,这样,就够了。
“天气越发冷了,你还受着伤,一直待在这山洞中也不是法子,该出去找个医馆,可行否?”
“入冬时日已长达近一月左右,公子既然还能捉到河中之鱼,想必这附近必有人家,常常来凿冰捕鱼,远则百里,近则十里便可找到人家,子孝虽受箭伤,也到不了百十里都走不了的地步。”
黑风寨对子孝和大公子的追捕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朝着更远的地方追捕,以至让子孝和文渊可以大摇大摆的朝着离黑风寨最近的村舍落脚。
麟涵村虽然是离黑风寨不远,可却是两种不同完全的情景,虽不是草寇之地,可是由于地理的原因竟然也不受政府的管辖,民风淳朴,竟然有点世外桃源的样子。
“呀!”子孝和文渊刚刚到麟涵村,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指着子孝笑嘻嘻地,口水不停地从嘴角流下来,本是极为寒冷的冬日脚上却蹬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手中敲着一个破碗,口中却是无比清晰地叫着:“原是女儿身,无故男儿事。本为鸳鸯结,世事多变换。当年交颈鸟,相生而相杀。哈哈,相生而相杀,相生而相杀。。”
子孝听了,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死死咬住下唇。
那疯子不停地唱着的歌终于吵醒了旁边的人家,一个趿拉着鞋的女子拿着木棍跑了出来,大声叫道“傻哥儿,莫要再唱了,不然去叫鲁大娘!”
那疯子听到了此话,好像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一边用手捂着耳朵一边急急忙忙的跑了。
那女子咯咯地笑了两声,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人,赶紧拍了拍粘在身上的雪,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庞,眼睛笑成月牙“你们别放在心上,傻哥儿没什么恶意,他见谁都唱这首歌,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我们都习惯了,我瞧着你们不像我们村舍的,可是来寻人的吗?”
文渊朝着那女子拜了拜,“姑娘,我的夫人在路上不小心受了些伤,还望姑娘指个道路,帮我们寻个医治之所。”
子孝的心在霎那间顿了又顿。
那女子也显得不好意思起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在子孝和文渊的身上转了又转,“我父亲会些歧黄之术,若是两位不嫌弃就先在我家医治,如何?”
入了深冬,枫叶变得焦黄,枫树拼尽全力抵着冬寒,却不肯放开攀附在它身上的枫叶,即便只能挽留一片、两片。
子孝看着窗外的枫树,风儿呼啦啦的乱吹,扯下一片一片的枫叶,但总有那么一片,那样拽着它生命中的唯一,枫树似乎也把它当作唯一。
“姑娘,该喝药了。”
“舒伯给我便是了”文渊心中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子孝确实是落下了病的,那支箭刚巧不巧的射到了她的肺,却也刚巧不巧的遇到了神医舒华。
文渊对此极是上了心的,当他听到此伤会导致一辈子都会落着病根,当时虽没什么大的反应,却因此一直就陪在子孝的身边,还将舒华的医书抢来看,怎样都不肯还回去。子孝第一次发现文渊竟然还可以孩子气到这个地步。
“你应该舒缓一些喝,药效会好些。”
“很苦,还要舒缓些喝,你,”文渊的嘴唇突然褪了色彩,长长的睫毛遮住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子孝抿着嘴,缓缓地将药一点一点喝尽。
“公子,不必如此放在心上的。舒伯不是说只是有可能会落下咳疾吗?我身子底子很好,即便是咳疾,想来也并无大碍。”
“可是你近日却开始咳血了!舒伯还说了极有可能,”文渊转过头去张了张口,始终没将那个字吐出来。
“哪有那么严重了?你当我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不成?我现在跑出去遇到的十个人里,八个人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你要不要现在与我出去比试比试?”子孝笑哈哈地想要将话题从伤病上面转开。
而文渊听了此话,脸上的神色却一点放松下来,眉头蹙了蹙“你本可以当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说完,文渊便死死盯着子孝的眼睛。
终于,还是绕不开,他终于还是问了。她等这句话等了两个月了。
“公子”
“姐姐!”舒丁儿人还未进来,声音便先是丁玲当儿的闯进来,“姐姐,今日外面的雪终于停了。和丁儿出去罢,也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不是?”舒丁儿终于进了屋里来,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笑嘻嘻地露出两颗小虎牙。
“文大哥也在?不如一起出去罢,昨夜下的雪很是大的,现在雪厚到都可以达到我的膝盖了呢。”舒丁儿依旧趿拉着那双木屐,笑嘻嘻地坐在子孝床边,生动地描绘着外面的美景。
子孝笑了笑“大雪落纷纷,莫教众人负。丁儿姑娘如若不嫌弃,在前方为我们领路可否?”
文渊显得一脸不满,只是拉住子孝的衣袖,“你还病着!”
“文大哥,正是病着才要出去透透气不是?你未免太护着你的夫人了!”
“她太聪明,一向护着我,又太笨,从不肯护着自己。我只是,想这样护着她,一辈子好了。”
子孝看着文渊,有点分不清这是对着她说还是仅仅在掩饰他们的身份。虽然模模糊糊的,心还是像是被颤颤悠悠呵护了起来,像是在冬季被太阳暖洋洋的照着。子孝眨了眨眼睛,感觉不像做梦,也只好呆呆地坐着。
舒丁儿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听懂了什么。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呼啦啦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