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馨给山东打电话想要找青海,山东支吾了半天,最后说他也找不到青海了。汪馨以为是青海不想跟她说话,闷闷的解释说看到新闻玉树地震了,就来问问青海家里都还好么。山东喔了一声,刚想开口。电话被旁边早已看不过去的山西一把夺过。冲着话筒就开骂:“你他妈还好意思打电话过来!青海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吧?”
山东好不容易才又拿回手机,林松抱住山西,让他冷静。山西忽然就哭了,说:“林松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就告诉我怎么冷静。”
林松低下头,竟然不敢看山西的眼睛。
山东收拾了下情绪,尽量平淡的告诉汪馨一切。起初汪馨还不相信,随后她和林松他们一起听见了山西的哭声。便二话不说的跑来了男生宿舍。当她站在青海床铺旁边的时候,林松以为自己会恨她,因为没有她青海就不会生死未卜。可林松看见她失魂落魄的表情,却又觉得应该要安慰她。
山东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追上来的宿管,汪馨是硬闯上来的。这样很符合她的性格。不柔弱,强硬的像个拳头。但当她在林松他们面前痛哭流涕了,林松才发现她将拳头松开,掌心里的那片肌肤比谁都柔软。
起初汪馨只是坐在青海的床上抽烟,就跟在睹物思人一样。而后她竟然从青海褥子下面抽出了张门票,是上次林松他们一起去动物园的。汪馨像发现青海藏在褥子底下似的,猛地掀开了被褥。被褥下青海随手摆放的各式各样的东西全部暴露了出来。
汪馨随手拿起一个本,翻了几页,边看边抽啜起来,越哭声音越大,最后居然蹲在地下,哇哇大哭。林松拿起那个本看了几页,发现前几页是一些菜谱,下面还用小字标注着这道菜要少放盐,媳妇喜欢吃淡口儿的。林松慢慢的翻页,菜谱后面是规规整整的几十个正字,每一行正字前面都有标注,欠捶腿欠捏脚欠做饭欠讲笑话。林松看到这儿竟然也忍不住眼泪,因为页脚还有一行青海的笔体:欠了这么多等结婚了还到什么是个头啊?
林松翻过这一页,看见后面的一页居然是很多个车牌号。林松正纳闷,汪馨一把抢过本子搂在怀里,哭的更凶了。林松问汪馨青海记车牌号干什么。汪馨从怀里掏出本子,好不容易才哽咽着说:“我们出去,我每次打车回家他都说他要记住出租车的车牌号,我还以为他逗我呢。我还以为他说着玩呢。”
汪馨捂住嘴巴,夹着哭声继续说:"他说他怕我丢了,他就再也找不回来我了……"
汪馨泪如雨下,林松也是。
山东费了半天劲才把汪馨拉起来,汪馨站起身,摇晃了几下。又被山东扶住。她站稳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使劲推了山东一把。山东没有准备,被推了个踉跄。汪馨的眼泪再次决堤,冲着林松他们三个站的方向喊着:“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们******怎么不早给我看这个。”
林松连头不敢抬起来,生怕看见汪馨哭肿的那双眼睛。山西就在林松身后,放了根烟在林松手里面。林松把烟叼在嘴里,点燃。发现不对劲,看后才知道,林松竟然把烟叼反了。烟被林松吐到地上,落在众多烟屁之中。林松的目光扫过宿舍狼藉的地面,觉得这几年的时光就跟烟屁似的,曾烧的火热,经历过的无非还是过往云烟。最终燃烧后的快乐都会成为灰烬,而林松他们就成了一个个熏黄了的过滤嘴。什么都只剩下岁月泛黄的颜色。
那天林松他们几个互相愣着听汪馨哭,像是在欣赏一场凄美的演出。而林松也忘记了自己后来有没有哭,总之林松他们相互保持着距离,甚至连站姿都没变过。天擦黑的时候,汪馨止住了哭泣。抱着青海那一堆本子回去了。山东想要送她,被汪馨拒绝了。林松他们只好站在宿舍门口看着汪馨下了楼梯,然后又站在楼梯听着她越来越小的脚步声。
楼道其实并不安静,林松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山西的叹气也跟在林松耳边一样。即便林松他们隔了两米,林松都能感觉到有伤感吹过自己的皮肤。那晚林松是他人生中最沮丧的一晚,因为林松开始相信了青海不会回来。之前所有建立在乐观上的等待,完全都是臆想。这让林松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
林松决定出去走走,没有目标,也没有路线。林松沿着校门,多少次和青海一起同行前进的路上,林松看见路灯,看见来往的车辆,看见飘着香水味的漂亮姑娘。看见路边有小吃摊,看见理发店和网吧的霓虹招牌,看见地上零零散散被人丢弃的广告传单。这些林松每次经过这条路的时候都会看到,只是林松却看不见青海。
走累了林松就站在公交站牌,随便上了一辆有座位的公交车。林松又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站牌下车,继续漫无目的的前进。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松听见远处传来了吉他弹唱的声音。林松竖起耳朵,小心寻觅着声波。终于在地下通道里看见了一个人在卖唱。林松想青海如果站在也站在这里,他一定会毫不顾忌的说这个人***。并以一个大师的高度去品评这个人的琴艺和唱功。青海其实也并不专业,但他的确有天生对音乐的敏感。而林松站在那里,只能用这个卖唱人面前摆了多少钱来判断,这个人唱的靠不靠谱。
他的琴盒里堆了一小摞钱,几块的都有,最底层有几张一百的,最上面零零散散的一堆硬币。林松想他唱的应该还是可以的,因为还真有人愿意掏一百块来给他。当然也许那几张一百的是他故意摆在里面撑门面的,不过林松还是决定站在这里听他唱下去。因为林松的确是走累了,而且,音乐能让林松平静下来。因为林松的心也累了。
林松发现他竟然有一双和青海相似的眼睛,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像。也许喜欢音乐的人,唱歌时候的专注目光都是相似的。林松想起青海在酒吧时候那双深邃的眸子,就跟黑洞似的,让林松觉得无论扔什么都能掉进去。
这个卖唱人一直在唱歌,一首接一首,每一首歌之间就喝一口水。歌曲有许巍的,有汪峰的,还有一些外国民谣。林松听了很久,直到他收摊回家。他收琴的时候对林松他点了下头,他也干脆利落的点头回应林松。把琴装好后,给林松递了支烟。林松他们站在原地聊了一会儿,林松问他:“是不是我这么白听歌挺不道德的。”
他嘿了一下:“哥们儿,你听的够入迷的,我唱的更爽。你要是天天来,我给你钱都成。”
“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一朋友,特好的一朋友。他也特喜欢唱歌。当初总想着也来地下通道卖唱。你今儿赚的钱多吗?”
“你不是打算抢我吧?钱我没数,什么多不多的,最终要的是高兴你说对吧?”
“嗯,看你是够高兴的。我那朋友要是现在也能这么高兴就好了。”
“咳,人这辈子不就是图个乐呵吗?不高兴得变着法儿让自己高兴。”
“是啊,乐呵乐呵就完了呗,那么较真干什么啊。对了,我叫林松,你呢?”
“我叫冷桦,冰冷的冷,白桦树的桦。”他用手捋了下额头前的头发。
“你这名字真够个性的。”
“其实我原来不叫这名儿,早前特喜欢朴树的那首《白桦林》。自己就把名儿改了。今你是来晚了,我每天在这儿唱的第一首歌就是这个。”
说完冷桦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要不赶不上地铁了。”
林松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身影,特像剪短头发之前的青海。
那天林松回到家,小棠已经睡下了。林松从黑暗中钻进被窝里,轻轻的搂住她。小棠把头蹭了过来,密封着眼亲了林松一口。说:“你快去吃饭吧,临上床的时候我还热了一次。估计还没凉呢。”
林松摇摇头说:“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你说青海是不是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