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阳当天下午就乘坐大巴回到了湘滨市，丝毫没有停留的欲望。
回到湘滨市，已近暮色，天空黑蒙蒙的一片，布满了浓密的乌云，风声在耳际呼啸，吹卷着树叶萧萧作响，李倩阳裹紧了衣领，仍旧觉得十分寒冷。
程聿朗的号码依旧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李倩阳索性关掉手机，按照记忆中的地址，向着程聿朗的家中走去。
雷声滚滚，闪电白的刺眼，一晃一晃地似是直接劈到地面上一样，树叶，纸屑，塑料袋，全部随着肆虐的狂凤在半空中飞舞。
来到程家大院的门前，李倩阳劈头盖脸地拍打着门铃，不一会儿，苏美娟就裹着米黄色的风衣，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冲着她吼道：“真是孽障，算了，你们的事情我懒得去管，只要聿朗高兴，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好了，我全当看不见。”说完，仍不忘瞟了李倩阳一眼，这才按动开关打开大门。
李倩阳丝毫感受不到喜悦，即使苏美娟松口了，即使他们之间的障碍又少了一层，为什么幸福近在咫尺，可是她却有一种宛若天边的错觉。
“还不快进来，一会儿就要下雨了。”苏美娟说话的语气依旧十分生硬，但态度总算缓和了许多。
李倩阳默默地跟在苏美娟身后，来到程家的别墅里。
典雅的欧式建筑，颇有几分古典的宫廷韵味，程聿朗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托腮地望着李倩阳，嘴角犹挂着淡淡的笑。
苏美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便向着楼上走去，“我先上去了，你们最好安分点，这还没结婚呢，凡事注意分寸。”
明明才分开不过一天，却好像七个世纪一样遥远，程聿朗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向着李倩阳走去，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仿佛隔着天与地的绵长。
“丫头，我终于说服妈妈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了。”程聿朗说着，想到自己这一天一夜的辛苦，仿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他做通了苏美娟的工作，从此，他们就可以真真正正地走在一起， 正大光明，再也不用承受任何指责和非议，这样的生活，终于属于他们了，他们期冀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盼个地久天长吗？
“聿朗，永远到底有多远？”李倩阳忽然问道，言语间带了几分傻气，仿佛一个不懂世事的懵懂孩童，问着天上有几颗星星那样的问题，她凝望着程聿朗深邃的眼眸，无声地立在他面前，却没有迈步靠近他的勇气。
程聿朗忽然愣住了，这个问题，从前李倩阳也问过他，他们以为的永远，不过是最终的渐行渐远，找寻了那么久的答案，却终究抵不过似水流年。
无奈地耸耸肩，程聿朗并没有察觉到李倩阳的异样，也许只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吧？
“丫头，别傻了，今生，来世，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永远。”程聿朗缓缓将手伸进口袋中，摸索出一个红色的小木盒子。
一枚闪亮的钻戒安静地躺在里面，上面还雕刻了一个镂空的心形。
程聿朗将戒指拈在手指上，举到李倩阳面前，一脸憧憬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浓浓的情意，道：“丫头，嫁给我好不好？”
李倩阳不由得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大房子，程聿朗，李倩阳，家……
曾经的奢望不过是遥遥无期的海市蜃楼，当那一刻真正的来临，反而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彼此错过彼此伤害，以为最终会谱写一个无言的结局，何曾想到最后的最后峰回路转，仿佛又出现了一抹渺茫的生机，山重水复之后，不过是一出荒凉的折子戏。
李倩阳慢悠悠地走到程聿朗面前，脸上的笑容沾染了几分惨淡的愁云，漫不经心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朦胧的凄冷，她走过去抓住程聿朗的手，紧紧地抱住他，将头低埋在他怀中，轻轻地呜咽着。
“聿朗……聿朗……聿朗……为什么爱情这么伤……”
程聿朗搞不清楚状况地抱紧怀中的李倩阳，轻轻地用手指摸索着她柔软的小脑袋。
“丫头，到底怎么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说这种傻话呢？”泛着傻气的李倩阳，让他心疼啊，可是他却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聿朗，你知道吗？”李倩阳忽然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程聿朗，嘴角扬起苦涩的笑，不无自嘲道：“安然，她爱了你这么多年，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程聿朗揉着李倩阳发丝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他眼里的怜惜，瞬间被惊诧所取代，有些事情，就像一层薄薄的砂纸一样，只要你不去捅破，就可以得到短暂的平衡，可是有一天透过砂纸的背后，你却不得不直面那些个你刻意忽略掉的真相。
“丫头……”程聿朗只是叫着李倩阳的名字，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李倩阳用力挣脱了程聿朗的怀抱，慢慢地向后退去。
“聿朗，那次车祸，安然为什么伤的那么重，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李倩阳说着，忽然就无法控制眼里的泪水，明明不想哭的，可是无助之感早已将自己包裹了，嗓子里仿佛吞咽了满满的沙子，难受的让人窒息，“我忽然觉得，我就像一个残忍的侩子手，将自己的幸福，全部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和牺牲之下！聿朗，如果有一个女孩默默地爱了你七年，守护了你七年，成全了你七年，难道你真的可以装作无动于衷吗？即使是铁石心肠，也应该融化了，我想，你不是没有发觉吧，你只是刻意忽略，刻意用沉默伪装自己，当一切拨云见日，你又该如何回应那份深情呢？”李倩阳像是在问程聿朗的想法，又像是在劝解着自己。
她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顺理成章地接受程聿朗的求婚，他们从此会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从此，她亦将失去此生另一个挚友。
爱情和友情，摆在幸福天平的两端，她又该如何去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