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爷子在见到乔桑榆之后就知道乔念华不可能在来了,打趣说是他的级别上升了,居然还在他的身边安插了卧底了。不过能够见到自己的外孙女还是开心的,调侃他是属于因祸得福,如果不是乔念华来这么一出的话,外孙女都已经是乐不思蜀,不知到这边还有他这个孤老头了。
话是这么说了,可是当乔桑榆提出要在这边多陪他两天或者是把他一块带去,他连连摆手改口说他在这儿生活自由自在的,每天和老头老太聊天下棋,过的甭提多滋润了。也不想过去当根老电灯泡。嘱咐她和秦哲宸好好的,等到办婚宴的时候再来接他就是了。果断地把她给赶回去了。
秦哲宸得到消息就提前下班亲自到机场去接她,待她上车后,关切地询问:“怎么样,累吗?”
乔桑榆摇摇头,靠在椅背上:“不累。”其实不然,事情虽说比她预料简单解决了,可是心还是很累的。尤其是踏上这片土地,想到接下来更加白日化的争斗,由心地沉闷。
秦哲宸见她微微拧起的眉头,他当天就从小孙那边知道情况了,也清楚乔念华当天就回来了。进展很顺利的,怎么感觉她心情还是不好。揽过她,使得她能够靠在他的肩头,握住她的手,偏头亲亲她的发顶,柔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乔桑榆还是摇摇头,阖上眼,闷闷地说:“没什么事。”
“桑榆,告诉我好吗?”秦哲宸好言说道。“你这样,让我很担心。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会帮你解决的。”
乔桑榆坐直了身体,水眸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低垂羽睫:“没什么事情,就是想到以前的那些往事了,替我妈妈很不值而已。”
秦哲宸安慰地十指扣住她的手,温热的掌心传递着他无言的关切。他父母的那段公案他还真是没有办法改变了。他有和楚连歌接触过,对这位长者的英年早逝唏嘘不已。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让曾经错待她们的乔家付出代价。言之凿凿地郑重说道:“桑榆,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乔桑榆听到这话并没有重展欢颜,而是眯起眼睛,视线落在前方不知名的地方,幽幽言道:“你应该对他们之间的事情有所耳闻了吧。但是很多事情肯定别人都不清楚的。”抿抿唇,“别人应该都以为我是他们家的私生女,当然乔家也是一直这么想让别人这么认为的。其实根本就不是,我妈妈和他是合法夫妻。十七岁之前,我根本就不会想到会有今天。你知道吗?以前他很疼我的,他在一家公司的中层干部,我妈妈是医生,我是她们唯一的女儿,可以说衣食无忧。你知道的,孩子对父母之间的恋爱故事都是比较感兴趣的。”勾起了嘴角,可在秦哲宸眼里却是无尽的荒凉和沉重。
秦哲宸心口仿若是被针扎了一般,又疼又慌,抬手欲把她拥紧怀里,到了半空中又垂下了,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说。此时的她,任何的安慰都没有抚平她的伤痛。
乔桑榆陷入到往事中,根本没有察觉到秦哲宸的动作:“他们是现代版的王子和灰姑娘对抗封建家长的故事,我曾经很骄傲地和同学说他们的爱情,引得很多同学憧憬不已的。如果他哥哥那天不出现的话,也许我会一辈子这么幸福下去,以后会找一个像他一样的男人就像他们一样相亲相爱地过完一生。可是该来的总归会来的。他的到来撕开了一切我认为的美好外衣。”也许是眼睛看前方太久了,微微地发酸。手捏紧了前面座椅的椅背。扭头看向秦哲宸,嘴角弯弯,寂寥而伤痛,“你定然不知道他的根本就不是我妈妈,而是他的大嫂严蕊。那个出生名门,温婉大方的女人。”眼神蓦然地收紧,“他之所以会找我妈妈是因为他不想他娶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会威胁到严蕊的地位,因为严蕊只生了两个女儿,而且还没有办法再生第三个了。所以他找了我妈妈。一个他妈绝对看不上的媳妇。那样的话,即便是生了男孩也不会撼动她的位置,更何况是生了个女孩。”指甲掐入到椅背中,咬紧了下唇。这样的理由,就是她能够出生在这个世界的全部理由,和爱无关!她妈妈和她都是一场笑话。
秦哲宸看穿了她看似平静情绪下的心绪波动,唇角已经被咬的发白了,而她恍若未觉,立马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不值得,不值得。”
乔桑榆深呼吸了下,松开了牙齿:“是啊,不值得。这么多年都不值得的。不过显然他低估了他妈对男孙期盼的程度了。她坚持想要个孙子,小儿子没有办法要求,当然也看不上。就只能逼着大儿子找别的女人再生一个孙子。深爱妻子的乔念中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妻子呢。于是实在逼急就来找他诉苦了。而“情痴”的他怎么会忍心见自己心爱的女人遭受这样的痛苦。自然是要挺身而出的。”刻意加重了“情痴”,左边翘起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嘲讽。心里免不了沉重。因为不在他的心里,所以可以无所顾忌地抛弃。无论是结缡十八年的妻子,还是亲生女儿。
秦哲宸伸手为她轻轻地擦拭过脸颊,心疼地看着她,将她拥进怀里。没想到还有这段内情。难怪乔念中对乔桑榆总是怀有着特有的包容和关心。他还以为他为人厚道,原来是内疚。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不是他自私的话,乔桑榆他们母女不至于过的如此苦。
她一伸手,手指触摸到湿润,才知道原来眼泪已经掉下来。她还是哭了吗?她还以为不会再哭了呢?顺势依靠在他的怀里,因为独自一个人撑着太累了。闭上眼,那天站在富丽堂皇的客厅里的情形宛若发生在眼前。妈妈卑微地求着他不要和她离婚,而乔老夫人不屑厌恶地瞥过她和妈妈,仿若多看一眼都是污染了她的眼一样。曾经把她手里疼的爸爸此刻却是一脸的不耐烦,眉头皱的死死的,恨不得划清界限。忽然觉得荒唐,刺骨的悲凉。这就是她所谓的家人吗?是和她骨血相连的人。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一般。那样的经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牙关紧紧地咬紧,攥住他的衣衫:“我妈妈哪里不好了,高学历、漂亮,医术好。哪里比不上那些所谓家世好的女人了。可她就是看不上。我妈妈都已经低声下气地哀求了,可是他们像是给个眼神都是恩赐一样。就凭着有几个钱,就可以把头颅理直气壮地昂的那么高对吗?”羽睫轻颤着,紧盯着玻璃。金乌西坠,折射着晕黄的光芒。朦胧中恍若穿回到了那天。
她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声泪俱下地恳求着,浑然不见了往日自信的风采。可是乔家人像是看戏人一样的无动于衷。那时的她,何尝经历过波折,心高气傲的自然看不下去,秀眉颦起,上前两步,想要把哭得无助瘫软在地上的妈妈给拉起来。
可是妈妈却挣脱了她的手,固执地他的衣摆,呜咽着已经是语无伦次了,只有不断地再强调生孩子她也是可以的,只为求不要离婚。
而他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对她的深情厚谊感到不耐烦,眉峰蹙着:“连歌,咱们好聚好散。这个不是生孩子的问题。放心,你和桑榆的生活我会安排好的。房子、存款全都留给你们。”
而乔老夫人则是犀利的目光流转过她们母女,嫌弃不已:“是你的身份问题。就算是你生了男孩我们乔家也不会承认的。”
妈妈当即就煞白了脸色,身体颤抖着,讷讷:“妈。”
而乔老夫人无视她妈妈的摇摇欲坠,无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再喊。别想着黏上来。”
妈妈难堪极了,咬着下唇,求助的目光投向她的丈夫,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可惜她注定是要失望了。他对他妈妈羞辱的话仿若未闻,漠然地将头偏过去躲开了她的视线。
她没有见过那么冷漠的爸爸,忍不住恳求地喊道:“爸爸。”
然而,他从下定决心的那刻开始,就已经决定舍弃他们的小家庭了,又怎么还可能会动容呢。头微微动动,终究没有回过头来。
她那刻清晰地知道,那个视她如掌上明珠的爸爸已经不见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心很痛也很失望。脾气上来,抓过妈妈的手,赌气地说:“妈妈,走,我们离开。谁稀罕他们了。”
妈妈却再次掰开她的手,相似的杏眸睐着她,乌黑的瞳孔中是她无言的歉意。摇摇头:“不,我不走。我们都不走。这里是我们的家为什么要离开呢。”想来她也明白了,祈求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站立了起来,拭去了脸上的眼泪。那双盛满了温柔的眼睛里此刻被坚决和隐隐的恨意所代替了。
妈妈的举动显然出乎乔家人的意料。因为他看到的从来都是妈妈温婉柔弱的一面,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固执。瞥了眼乔老夫人,刚想要开口。
乔老夫人已经生硬地开口了:“楚连歌,我告诉你,还是见好就收。别以为胳膊能够拧得过大腿去。”
妈妈“呵呵”地轻笑开来了,眼底里未染半分笑意,倔强地直视他们:“是,乔家是厉害。但是也并不代表你们能够为所欲为。如果让媒体知道乔念华抛弃妻女会怎么样?知道兄弟两个人同爱一个女人会怎么样?现在还为了这个女人要和妻子离婚。你说媒体应该会大加报道。”说着,不由地淬上了怨恨。
她震惊地看向妈妈。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吗?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望向他。
只见他脸上青红交加,恼羞成怒地大迈步向前,抬手就是狠狠地打了妈妈一个巴掌,狠厉地像是来自地狱的恶吏一样,瞪圆了眼睛:“你胡说什么?”
妈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而他又是下了狠力气,踉跄了两下跌倒在地上。脸上当即就红肿起来。
她惊呼了声:“妈妈。”快步上前想要搀扶她起来。
妈妈却挥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捂住脸嘲讽地望着他,不起身:“是不是胡说,你不清楚吗?难道要我拿出你的日志来念给你听听吗?”勾勒出讽刺的弧度,似乎一场好戏已经上演了,“媒体报道出去说不定能够来个长篇小说。拍成电视剧也是个不错的题材。毕竟这样痴情的男人多么的少见。是不是,乔念华。”笑起来,无限的悲凉。对别人越痴情,对她的伤害就越深。
乔老夫人应该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神色阴沉,探究地看向他,在权衡着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她则是彻底地呆住了。妈妈是早就知道了吗?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爱他呢。
“妈,她疯了,没必要和她说。”
妈妈冷嗤了声:“是吗,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乔念华,你以为你的日记藏的很好吗?”掏出了手机,翻出了张照片,举在手里给她们看,“看看,用词多么的情深缠绵。”
他神色大变,想要把手机给夺回去。
妈妈也没有和他争抢,看着他把照片给删掉,又把相册给检查了一遍:“乔念华,你以为你这样有用吗?”
他僵住了身体,赤红了眼怒视着妈妈,像是要她给吃掉一样阴狠。
妈妈却笑的风轻云淡:“所以,你要怎么做,你最清楚了。”说的很笃定平静。
而她却看到了妈妈身侧颤抖的手和眼底无尽蔓延的绝望灰败。
“好了,既然你想呆在乔家,我就成全你了。只要你们能够呆的下去。”乔老夫人冷淡地一锤定音,扭头上楼了。
的确,乔家门好进,乔家却不好呆。没有一个人把她们放在眼里,只除了乔念中夫妇。可是她怨恨着他们。因为若不是他们,她可以一直幸福下去,即使是假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