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乔桑榆再次被校长召见了,这回应该是还在生她的气,不见早上的慈眉善目,坐在那儿都没有起身,公事公办地让她坐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乔老师,上午和你说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开门见山地询问进度。
乔桑榆无辜地耸耸肩,水眸凝视着校长:“校长,我上午的时候已经同您说了。如果您把联系方式给我,我一定会尽力完成的。这个没有电话,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您说是吗?”
校长点点头,弯起嘴角,破天荒地认可了她的说法:“你说的也在理。”打开抽屉,取出了一张名片,推到了她的面前,笑容略带得意,“乔老师,这是我通过关系拿到的秦总的名片,你今天就和他联系确认下他的时间。小江她们也好开始准备起来。”
乔桑榆盯着那张名片上的秦哲宸三个大字不眨眼,心口有点发闷,他不是说没有联系方式吗?既然有了,又何必费这道工序呢?搁置在膝盖上的手指捏紧,低垂眼睑,羽睫轻颤,掩住一丝的愤怒。
“好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不过记得今天给小江一个准确的答复。”校长笑意融融地吩咐,弯起的眉眼仿若在说和他斗,她还不是对手。
乔桑榆吐纳了几周,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咬牙切齿地说:“是,校长。”一把将名片抓到了手中,紧紧地扣着,纸张受不了而扭曲变形,“校长,那我就先出去了。”噌地起身。
校长也不为难她了,挥挥手:“嗯,去吧。”又补充,“这件事一定要办好。”
乔桑榆点头,转身,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噔噔”地直作响,还将门摔得“嘭”地巨响。
校长没有防备地被惊吓地抖了下身体,望着紧闭的门,挑挑眉,看不出来一向温顺的乔桑榆的脾气竟然这么大。不就是和秦哲宸联系吗?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至于吗?
出了办公室,一路疾行,路过垃圾桶时顿住了脚步,看着它,揉了揉名片,抬手想要把手中的名片给扔进去,可又停在了半空中。校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项工作她是逃不开的。他既然放心地把名片给了她,肯定是留了后手的。扔掉一张,说不定他又会拿出一张来,甚至还可能勒令她当面拨打秦哲宸的电话。就算是现在提出离职,那也不能立时就走。她可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不甘愿地收回手,贝齿轻啮下唇,眼中精光一闪,眉梢微微扬起,他让她联系可以,只要一直联系不上不就行了吗?心中拿定了“拖字诀”的主意,纠结的心情又舒坦开来。
因此,当快要下班的时候,小江因为一直没有等到她的消息而过来找她确认信息,她表情极为无辜地表示她真的有很努力地试图和秦哲宸取得联系,可是一直没有人接听。这个她真的无能为力,提议要不等到明天她再试试看,一有消息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的。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翻出了自己手机通话记录给她看。
小江一看,果真是差不多每个十分钟就有一条拨打记录,一共有六条。只是她不知道这些记录都是乔桑榆拨出去还未等到接通就给挂掉的。听到她说要等到明天,着急了。校长那边可是很明确说是一定要今天知道的。恨不得拿过手机自己打过去,但校长也同样明确说了这个电话是一定要乔桑榆打的。手指交错地握着,抿唇思考下,提议:“乔老师,说不定现在秦总有空了,要不你再打个电话试试看。”
乔桑榆“啊”了声,在她的监督下根本没有可能取巧了。舔舔唇,强笑,一脸为难:“不太好吧。我都打了这么多电话了。如果他方便的话应该会回电的。再打会不会引得他不快。”
小江不确定地说:“应该不会吧。”别人可能会,但是乔桑榆可是他报纸上公开说是想要珍惜的女孩子,思衬下,“乔老师,你再打个电话吧。这样我们也都好向校长交代。”眸子恳求地看着她,假使她不答应,她是不会离开的。
乔桑榆和她对峙了片刻,抿唇:“好吧,那我再打个电话问问。”这回并没有用手机,而是用了办公桌上的座机。他看到陌生电话应该不会接电话。如果他接电话的话,她就不接口,或者直接挂断就可以了。
出乎她的意料,电话不过响了第二声就接起来了。像是专门等电话似的:“您好,哪位?”
乔桑榆一惊,强装镇定地坐着,坚决保持沉默,届时他不耐烦了挂了电话。即使他不挂,等到时间差不多她也就可以挂断。
可她显然忽略了旁边还有一个比较心急的小江,她关切地凑过来询问情况:“乔老师,怎么样,电话通了吗?”
乔桑榆懊恼地咬唇,想要捂住电话筒,免得把声音传过去。
可是事与愿违,秦哲宸耳朵很尖,而且敏锐地捕捉到了前三个字:“乔老师?”故而声音扬高了不少,透着一股子的喜意,“桑榆,是你吗?”没有听到答复,可是他认识地也就是这么一个乔老师了,因而继续追问确认,“桑榆,桑榆。”
乔桑榆微微蹙起眉头,瞥了眼电脑下屏的时间,然而这时的时间仿若故意放慢了脚步,她坚决执行自己的方针政策。
而小江的听觉也相当不错,隐约听到听筒里有声音传出来,满怀期望地问:“乔老师,电话是不是接通了?我怎么听到好像有声音。”更加凑过来,试图落实自己的想法。
乔桑榆不可能突兀地向后退避过去,电话那头的秦哲宸似乎故意放大了音量:“桑榆,我知道是你,有什么事吗?”这回是肯定句了。
小江也确认了,虽没有听清楚秦哲宸在说什么,但是电话接通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了。欣喜地催促:“乔老师,快点和秦总说呀。”
乔桑榆望望一脸兴奋的小江,忽然发觉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了。她当初为什么不能干脆拨个错号呢,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要怪就只能怪她真的太老实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的局面了,有这么一个敬业的监工在旁边。如果她挂了电话,她一定会再让她打个电话,或者干脆把拨号的事情给代办了的。懊恼地咬咬嘴角,不情愿地开口,寡淡地平铺直叙:“是我,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们校长为表达你对我们学校的大力支持,想要邀请你来参加我们学校的师生大联欢,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时间方便来参加一下。”
秦哲宸呵呵一笑,谦虚道:“这是你们校长客气了,能够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出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
乔桑榆刚想要接口说那就没事了,但他已经话锋一转了,声音中的喜气更加浓重,“既然你出面邀请我,我怎么也要参加的。我随时都是方便的。你们安排在哪一天给我通知我一下,我一定到。”
乔桑榆暗恨,什么叫她邀请他的。如果不是出于无奈,她是绝对不可能打这个电话的。后牙槽磨了磨,她可不可以对校长谎称他拒绝了。想来校长也不会去亲自确认了。以后东窗事发,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心思刚刚转到这儿,那边又听得秦哲宸低沉的声音:“你们校长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一会给他打个电话感谢一下。”
好吧,她这边还没有筑路,他那边已经泥石流下来把道路给封死了。牙根更加发痒了,暗自哂笑下:“那就多谢秦总赏脸了。”
“应该的。”听得出秦哲宸心情相当不错。
从而更加反衬出了乔桑榆内心的糟糕,秦哲宸仿若觉得她还不够闹心地:“桑榆,今天我有些事情走不开,就不过去接你了。你自己路上当心点。”
谁要他过来接她了,什么有事走不开,恐怕是惧于她外公才是。干脆地把电话给挂了。转而对小江说道:“秦总刚才说了,他什么时候都有空的,你们看你们的进度吧。”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张皱巴巴的名片塞进小江的手里,“到时候你通知一下就好了。”
小江像是接到什么灼烫的东西似得,一下子就把名片就甩回到了她的桌上,为了防止她再找上她,落荒而逃:“我还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章处去。我先走了。”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这么没有眼色呢。真拿过来,那她不是找削吗?
乔桑榆也不可能在办公室里喊人,悻然地看着她“逃走”了,发泄地将那个不见原本面貌的名片又荼毒了遍,只差是没有撕烂而已了,丢进了抽屉最里面,“哐”地阖上。
此时,手机响了,乔桑榆一看,竟然是秦哲宸发来的短信:桑榆,怎么生气了,那我还是来接你吧。登时气得一口气憋在了胸口,难以上下。如果秦哲宸现在在她面前,她绝对不会毫无犹豫地将手机砸在他的脸上。她会为了这个而生气吗?几年不见,他自以为是的本事是见涨了。咬牙切齿地把短信直接删掉了。
可没过一会,短信又来了,乔桑榆恼恨地觉得手机直接能够看到短信的设置实在是不讨喜。又是秦哲宸发来的:没有回短信,我就当你默认了。
乔桑榆阖上眼,咬咬唇,几乎是要把手机给捏碎了。他的手段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吗?依然喜欢用这样的把戏。他以为自己还会上当吗?干脆地摁了关机键,来个眼不见为净。
那边秦哲宸像孩子捣蛋成功后露出调皮的笑容,想象着乔桑榆暴跳如雷又要隐忍的样子,轻笑出口,眉眼飞扬起来。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对待他冷冰冰的。他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逗她,故意地曲解她的话,一遍遍地发短信过去。早先她还能够忍住,可总会不堪其扰地打电话过来宣泄她的愤怒。有回他瞧瞧地到了她教室外面,有幸瞧见了她像是炸毛了一样的猫儿一样,眼睛瞪得滚圆的,脸颊上因为愠怒而脸颊发红。那模样实在可爱又漂亮的。后来两个人好了之后,她曾经对他这样无聊的行为表示过抗议,甚至还以一个星期没有给他做便当。他再也没有那般做过。眼神放远,缅怀那段飘远的岁月。只是不知她现在是不是依然那样可爱。
眼中闪过一抹恶作剧的笑意,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那你等着我,我一会就过去。
可是全都犹如石沉大海了,她没有电话打过来。按捺不住地挂了电话过去,竟然是关机了。脸上保持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抹了把脸,起身跺到了窗边。此时太阳西下,余辉脉脉,也终究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往日那些早已经扎根深植的景象在心头翻腾,隔着玻璃他也触摸不到那份温情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您好,哪位?”
“是秦哲宸吗?”楚老爷子的声音传来。这个号码是昨天他和乔桑榆绕了半天才拿到的号码。一边是她果真手机中没有储存他的号码,另一边却是即使是没有储存也知道是秦哲宸的号码。那种矛盾的心情呀,困扰了他一天了。
秦哲宸一惊,本能地站直了身体,郑重地应答:“是我,有事吗?”且不论乔桑榆,楚老爷子也是他在求复合的道路上一块难以攻克的壁垒。
“找你当然有事,不然我还能找你喝茶聊天吗?”楚老爷子一贯的没有好态度,呛声说道。
秦哲宸干笑了下,依旧好声好气地疑问:“那您找我有什么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原来脾气可以好到这个程度。
“你什么时候方便,上我家来一趟。”
秦哲宸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刚才还苍凉的心顿时就绿意葱葱了,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这个惊喜来的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的。”
楚老爷子仿若是有千里眼,淡淡地说:“你不要想多了,昨天你不是给我们家送了些东西来吗?钱我们是要付给你的。”
恰如在数九寒冬天被人兜头又浇了一盆凉水,彻底浇灭了希望的小火苗了,手撑着玻璃:“这个不用了。”他能够有这个号码,肯定是乔桑榆给的。分的这么清楚,那是要和他坚决地划清界限了。
莫名地忆起了一段往事来,当初她的伯母到学校来探望她,买了很多东西给她。可是她伯母前脚刚走,后面她就让他全都给送到郊区的一个农民工学校里去了。他曾经好奇地问过她,既然已经送来了,又何必要这么麻烦呢。不管怎么说,在她伯母看来,她的东西都已经送到了。可是她很坚决地说,没有关系的人,她是绝对不会接受任何好处的。别人怎么看她管不上,但是她是一定要分清楚的。苦笑地勾勾嘴角,他终有一天也成了她必须要分清楚的人。
“你想送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们是一定要把钱给你的。”
秦哲宸总算是知道乔桑榆的别扭劲是从哪里来的了:“楚外公。我…….”
楚老爷子那边又加了一句:“哦,对了,你要在桑榆上班的时候来,不然我们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秦哲宸摇摇头,这真是严防死守了。
“如果你这个星期不来的话,我就送到你住的地方去。我说话绝对算话的。”
他来,万一要是出事,那他和乔桑榆的事情那就想都不要想了。这个威胁对他很有效果。无奈地叹息声,妥协:“好吧,我明天就过去,行吗?”
“嗯。”楚老爷子并没有因为他的好说话就和颜悦色了,淡淡地应了声,就将电话给挂了。
秦哲宸一拳头敲在了玻璃上,垂头,手指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