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樱桃花与夏夜之年(117年一月)。
大街的棕树从寒风中挣扎出细碎的嫩芽儿,冬雀歪着脑,很喜欢在树上多嘴。阴翳的天空看不见一点金黄,只有无数从苍穹中落下的,打得人生疼的雨点。
劳伦西这天的天气就像一个刚经历过云雨的雏男,冰冷且潮湿。早已习惯了冰冷的劳伦西人民并不畏惧这样的天气,随着【神恩之春】的来临,整个劳伦西都陷入了节日的氛围。
“这是神给予劳伦西的恩惠。”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在劳伦西行省最出名的波特尔大街道上,有一座建筑,也在向世人宣告着神的威严。
它立于荒芜,即便是最繁荣昌盛的波特尔街道,也要为其让出了近三分之一的地皮,要知道,波特尔大街可是劳伦西的商业区中租金以及人流都最贵对多的地区,那些无耻官员与贵族们领取的薪水,很大一部分都靠这个街区支撑着。
这里是广阔劳伦西境内雕塑最多和尖塔最多的建筑,整个教堂都采用大气磅礴的哥特风格建造。主教堂用白色大理石砌成,在神力的加持下,无论风吹与日晒,皆不能留下任何污秽。
从上而下满饰雕塑,极尽繁复精美,无数垂直划分的尖塔分部在教堂的所有位置,整齐垂直的尖塔镶着一排排顶端半弧的窗户,各种造型各异的天使雕像围在尖塔周围,全部局部和细节顶部为尖顶,整个外形充满着向天空的升腾感。更何况,还有一座高达三百三十尺,直插云端的尖塔钟楼。
光是眼前的这份景象,就足以让每一个路过波特尔大街的人收起喧哗与烦躁,保持足够的肃穆与惶恐。
“我想那塔顶,就像剑尖,插破那苍穹,直达天堂。”半个世纪前,著名的哥特风格建筑家弗朗明哥这样说,
象征圣子存活凡间的三十三下巨大钟响,响彻在圣乔治教堂的塔楼,提醒着世间的迷途羔羊,神的福音眷顾着冰冻之土。
法斯特神甫从街区的伦德酒馆走了出来,单手拿着准备做弥撒的《四福音书》。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份酒馆报童送给神父大人的报纸,
风扯着呼啸的云,细碎的雨点仿佛是一坨坨冰渣,透过宽大的黑色礼袍,刺激得法斯特神甫的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喝了伦德酒馆半瓶廉价葡萄酒的法斯特神甫忍着骂街的冲动,紧了紧宽大却单薄的袍子。对于在习惯了温暖内陆生活的人而言,没有比来到这么一个冰冷的地方任职更加痛苦了。至少,法斯特神甫就在私底下无数遍咒骂过远在斯坦丁教国的主教大人。
偶尔有路边的平民遇到法斯特神甫,在看到他身上的神甫袍时都会尊敬且诚恳的行礼,说了声:“您好,神父大人。”
这让他至少觉得,在劳伦西,除了美味的勒芒香肉卷外,还多出了一个优点。
“见鬼的劳伦西!”刚刚走过红石广场的神甫随手丢掉报纸,走的更快了。
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中年男子从身后捡起了报纸,用布满胡渣的大嘴的嘟囔着:“教会的蠢猪!”
劳伦西晨报的头版用鲜明的大字体标题标出,“《圣罗兰的骄傲,白蔷薇落芽荒芜之地》”。
……
如果把世间的阶级体系比喻成一颗果树,点缀在枝叶上的果实,必定是享受着最好阳光与养分的国王与贵族阶层,商人骑士就是翠绿的枝叶,吸收着供给,士兵好比厚实的树干,抵御害虫的侵害,而处在最底层的,无疑是普通民众,他们是树根,深埋在泥土,吸收奉献。
害虫,则是那些掌握着特殊力量的武职者与魔法师,他们没有奉献,却抢夺着大树的养分,腐朽其内部。
但在千百年内,收获那些甘美果实的,往往只有果园的农夫,那些侍奉神明,以神之名行走世间的神职者,凌驾于世俗与王冠,蔑视凡间。
“10年前,这座教堂建立在冰冻之土,那时候,波特尔大街有超过一半商人和百姓向总督大人提过申诉,理由是劳伦西不需要神的眷属,因为这个国家曾经受到过光明教会的背叛。布拉德福恩小姐,在帝都希伯来卡尼学院学习过的你,我想应该很清楚,十月战争时期,法兰与罗兰开战,就在我们伟大的克鲁尔骑士攻进了法兰境内时,一直没有行动的教廷突然派遣圣骑士和神官帮助法兰抵挡我们的进攻,如果不是我们罗兰伟大航舰队的牵制,克鲁尔十三骑士团甚至有可能全灭。”
“先王玛格兹陛下说过,从此,圣罗兰不再需要神的光辉。在这之后,罗兰之境再无黑袍之人,直到15年前,布拉德福恩小姐的父亲,圣罗兰海军的骄傲艾伦海公爵殿下代表罗兰,和教廷重新签订了《神圣同盟条约》后,圣·乔治教堂得以建立在冰冻之土。”
瑰丽堂皇的圣·乔治大教堂前,安娜贝拉和弗洛名悠站立在教堂不远处。
三十三下钟响,络绎不绝的信徒们披着长袍,虔诚而肃穆的路过红石广场,在纯白的街区,踏着缓慢却坚定的脚步。
“嗯,奥斯汀小弟弟知道得挺多的嘛!”安娜贝拉被正太严肃的表情逗笑了。
“尊敬的小姐,请你称呼我为奥斯汀先生!”弗洛名悠有些不满,他最讨厌别人把他当成小孩子了,要知道,在劳伦西境内,在他这个年龄已经结了婚的人并不少。贫穷和寒冷,生产力很大一部分都依靠着人力,所以在劳伦西,很多穷苦人家都是很早结婚的。
“我这个年纪的男生,在劳伦西已经可以娶妻了。”他加了一句。
“是吗?”安娜贝拉觉得他实在是太好玩了,忍不住像姐姐对待顽皮的弟弟一般用力揉乱了正太手感颇好的银发,引起弗洛名悠一阵不满的抗议。
冬日下的安娜贝拉披着凯米斯披肩,白色的毛裘和她的肤色相映成雪,白蔷薇花团簇的礼帽下,露出了属于少女的清秀尖下巴,朦胧的面纱遮挡着,偶尔可以看到悬挂在左侧,镶嵌着纯白细钻的月牙耳坠。
劳伦西的冬日,并不能掩盖少女的美丽。阴翳寒冷的微风中,少女依旧如冰封雪景般动人。
十六岁的安娜贝拉小姐比许多同龄人身材都要高挑,尽管还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与稚嫩,但纤细窈窕的身材已经让她像六月的白茉莉一般,吐露出了花蕾般的清纯和动人。
对比自己妹妹还要矮的弗洛名悠而言,这无疑是另类的折磨还有挑衅,本来比妹妹还矮就已经够丢脸了,现在居然还被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却高很多的小妞这么蹂躏,正太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
望着自家小姐幼稚的一面,美艳成熟的女仆长不禁掩嘴轻笑。
10年前,圣·乔治大教堂在冰冻之土建立,宏伟高大的建筑成为了劳伦西索尔白朗廊桥外又一出名的景点。10年内,见证了劳伦西无数新人结合的圣·乔治大教堂,也成为了冬之民示爱率最高的场所。
年轻跳脱的少年,青涩可爱的少女。
成熟稳重的绅士,优雅迷人的夫人。
……
似乎在短短的十年间,不知不觉中,这座伟大的建筑已经成为了勤劳淳朴的劳伦西人民的又一个代表了。
“当我年轻,自由,当我的想象力没有尽头的时候,我梦想改变世界。当我长大,变得聪明,我发现世界是无法改变的,因而我收回眼底,决心只改变我的国家。但对国家我也无能为力。在我垂老的时候,作为最后一搏,我决定改变我的家人,那些与我最亲近的人,可他们还是不可改变。现在,当我临终之时,我才懂得:如果我能改变我自己,那么我可以用自己的榜样去改变家人。在他们的感召和鼓励下,我也许能让我的国家变得更好,进而,天晓得,我或许甚至能改变世界”
每当有游人伫足在教堂前时,即使不能被将哥特风格建筑渲染得淋漓尽致的大教堂所打动,也会为这圣乔治前的石碑,驻足沉思。
八匹高大的纯血塞尔塔马并没有出现在波特尔街道,神的光辉下,所有人都必须保持虔诚。
尽管这样,两个虎背熊腰神情彪悍的骑士家将,以及安娜贝拉华贵的打扮与出众的气质,在这所庄严的教堂下,依旧吸引着路人与信徒的目光。
解下了礼帽与披肩,安娜贝拉默默的跟在了进去聆听弥撒的信徒后面,弗洛名悠与玛利亚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小姐、”身后的骑士家将刚想有所行动,人多地窄的地方,即便是圣乔治教堂,护卫们也需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守卫队长鲁鲁默西亚拦住了出声的那名伙伴,在其不解的目光解释道:“教堂是不允许带兵器进入的。”
“可是小姐她!”
“你放心吧!”鲁鲁默西亚颇为赞赏的拍了下对方的肩膀,为他的忠心尽职感到由衷的高兴:“女仆长玛利亚大人可是一个掌握要素的刺客。”
“要素!?”年轻的骑士倒吸了一口冷气,禁不住用目光追逐着那位默默跟在小姐背后,娇俏迷人的背影。
众所周知,武职者作为传承了几千年的职业,已经非常系统化,所有关于修炼的难题或者战技的参考,都有着明确的指示供武职者参考。
不管是刺客、骑士还是剑士,其都必须经过青铜,黑铁,白银,黄金,完美的阶级。
而要素之力,指的就是在修炼至某种程度时身体的灵能与本源融合,武职者将会掌握一门独特的力量,那就是要素。白银之阶武职者可以被动的释放出要素的力量,只有到达黄金之阶,甚至到达黄金之阶,也有人掌握不了要素的力量。
劳伦西的坎普林总督,就是一个到达黄金阶级却没有完全掌握要素开化的剑士。
年轻的骑士想到这里,望着那逐渐消失在人群的背影也不禁带上了尊敬的目光。
三十三声钟声停下,只有绕梁的余音,回荡在劳伦西的苍穹。十二根纹着天使的庞大的石柱整齐的分布在礼拜厅内,明明是阴翳有雨的天空,巨大的彩绘玻璃却将柔和的光晕洒落,璀璨生辉,宛若神境。
有着花白胡子的神父伫立在圣坛,布满皱纹的手掌按在经文的羊皮封面上,在圣坛之上,银白的缕花圣杯盛着半杯清水,几片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点缀在桌布,象征着圣子受难的十字架高悬穹顶,
“愿恩惠、平安从神我们的父和主圣子归与你们!”身穿黑色礼袍的基摩尔神父用桔树枝醮圣水洒向人群赐福,跪倒在地的信徒们双手合十,口颂经文,接受赐福的圣水。
弗洛名悠和安娜贝拉还有女仆长玛利亚,在教堂内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无数支白烛点燃,将光辉洒满整个礼拜堂。信徒们口颂经文的低语,神父宽慰慈祥的目光,整个教堂都充满了宗教特有的庄严与肃穆。
只是在这一可以称为神圣的氛围下,坐在长木椅的三人却都没有做出祈祷的动作。
“我敬畏神,但我只信仰真理。”安娜贝拉用魔法师一样的口吻,回答了弗洛名悠好奇的疑问。
“我?”成熟美艳的女仆长笑眯眯的注视着正太,在这样的环境下,玛利亚的目光却让弗洛名悠莫名其妙的胆战心惊起来。
“小姐的信仰即是我的信仰。”女仆长轻佻的托起了弗洛名悠的下巴,轻轻地向其呵了一口气,正太满脸通红的表现很让她满意的娇笑起来:“我的剑为其所挥,我的身为其所用,我的全部即是小姐的全部。”
弗洛名悠被两人夹在中间,因为位置原因,他只能哭丧着脸用讨好的目光向安娜贝拉求救,谁知道刚转头,却发现迷人的安娜贝拉大小姐同样用一种让弗洛名悠胆战心惊的眼神注视着他。
安娜贝拉没有玛利亚的勇气,尽管她也很想轻佻的托起正太的下巴,粗着嗓子来一句:“小妞,给爷笑一个。”只是习惯的行为准则还是拘束着贵族小姐的行为。
俩个主仆就这样把弗洛名悠夹成了肉饼,虽然知道她们只是开玩笑想捉弄别人,但在这种环境下,弗洛名悠还是怕得要死。
神恩在上!
弗洛名悠在心里大喊,这里可是教堂,玛利亚姐姐也太大胆了!
事实上,克泽尔贫民区的很多人都是圣乔治教堂的信徒,生活的艰难和贫困,让他们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的神身上,献上了自己的信仰。
弗洛名悠虽然不是信徒,耳濡目染下,对天父与圣子还是存在着敬畏的。
不过他的担心很快就消除了,两个恶趣味的主仆满足的玩弄了一番纯情的正太后马上就收手,学着礼拜堂内的信徒,双上合十,默念祷文。见状,弗洛名悠也只能无奈的有样学样了。
“慈爱的天父,感谢你派遣圣子降来救赎我们,也求你坚固众信友,在圣言的滋养下,努力修德成圣,并用圣子荣耀的真光照射我们的心灵,驱除内心的黑暗,让我们都成为光明之子,为此我们同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