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内一片喜色,小厮丫鬟在院中穿梭忙碌,宾客满堂,老太傅一脸喜色,儿子儿媳都在招呼客人,外面锣鼓喧天,新娘子方雅素穿着喜衣,盖着红盖头,端坐闺房。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喜滋滋地想着嫁为人妇之后的事,只要他肯娶她,那终有一日,便会让璃王府的正妃只有一个,元静宸贵为太子正妃,到时候不也要与一些侧妃侍妾争风吃醋么?
还好及时想得通彻了,薇贵妃是不会叫青璃娶太多的女人的,既然主意打定了,这条路便要一直走下去,回忆起年少之时,她在青瑜和青璃之间也曾徘徊过,那时太子冷漠,唯有青璃总是一脸的宠溺,可是后来,京城元府的嫡长女元静宸一现身,登时赢得了众多名流的青睐,若不是她及时下手,怕是这第一的称号早就易主了,那元静宸的心思只粘在太子身上,她看的分明,这便起了相争的心思……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终是选择了她。
方雅素思绪翻腾,她想着过往种种,竟是越发地恨起元静宸来。
“小姐,小姐!”一个丫鬟站在门边,怯怯喊着她。
她回过神来,不悦道:“什么事?”
那个丫鬟不敢靠近,跪在门边垂目道:“吉时已经过了。”
“什么!”方雅素站起身来,她这么长时间都坐在这发呆了,竟然忘记了青璃向来是不按情理出牌的,她急急向外走去,盖头挡在眼前,伸手要去掀去,终是没舍得,摸索着走了一步,登时有丫鬟过来扶住了她。
两个人出了闺房,正对上拄着拐棍走过来的老太傅,他使劲连点几下地面:“素素,你怎么出来了?”
方雅素上前揽住爷爷的胳膊,撒娇道:“璃哥哥还不来,吉时都过了!”
老太傅好笑道:“怎么这么心急,爷爷派人去打探情况了,你放心吧,这是圣上赐婚,他不敢违抗!”
方雅素娇羞无限,她在爷爷的劝说下便叫了丫鬟往回走,刚走两步,忽然前院也不知是谁喊了声:“迎亲的队伍来了!”
她大喜过望,也顾不上盖头不盖头的了,掀开一角,噔噔噔地就跑回闺房去了。
老太傅看着孙女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女孩儿长大了,一心就想着嫁人啦!迎亲的队伍来了,便去看看吧。
他走到前院,小厮都是紧张地看着他,儿子脸色不虞迎面而来,心中一紧,连忙问道:“迎亲的队伍在哪呢?”
方雅素在闺房中等了又等,可别说是迎亲的队伍了,就连前院的锣鼓声乐都没有了声音,她心中起疑,连忙打发一个丫鬟跑去查看,那丫鬟一溜烟儿地跑去了,只不一会儿,她脸色苍白,回来便跪在了门口。
“怎么了?“方雅素急道:“快说!”
那丫鬟咬唇道:“刚才过去的是太子殿下去相府的迎亲队伍!”
“青璃呢!派人去问了没有?”
“他们说——”她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
“说什么了?”方雅素一手拽下盖头,走上前去就是一巴掌:“大点声!”
那丫鬟被打的左脸火辣辣地疼,她忍住眼中泪水大声答道:“璃王府的总管说五殿下从未接到过赐婚的圣旨!”
从未、接到过?方雅素踉跄两步,回头看见梳妆台前摆放的双喜小烛台,双喜、都是双喜,他不娶她——她疯了似地将桌上东西拂了个干净!
太子府内亦是喜气洋洋,可是这种喧嚣似乎被阻挡在外了,那个小院中,一个丫鬟正哄着大妞儿睡觉,月亮高挂当空,妖娆抱着酒壶正坐在房顶上喝酒。
这个世界可真是混乱啊,她仔细听着,可前院竟然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摇了摇头,她举起酒壶,对口喝了一口,坐在房顶上看着这么美的月亮,可是一种享受,可惜了,她叹气,可惜月亮太弯,不圆满啊。
再喝,再倒,倒,再倒,咦——没有了,妖娆使劲摇了摇酒壶,真的没有了诶,她大声喊道:“再给我来一壶!”
房中那丫鬟不耐道:“你再喝酒我就抱着妞离家出走!看你那浆糊脑子能找得到不!”
妖娆讪讪地扔下空酒壶,索性躺在了房顶,夜空真好看,她呆呆地看着,忽然一个面孔映入眼帘,她正俯身看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妖娆高兴地坐直身子,大叫道:“衣衣!”
云想衣一身白衫,她此刻头发只梳了一个辫子高高束起,头上再无半点饰物,两耳亦是空空,一张美丽素颜粉黛未施,正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有月有友怎么能没有酒呢!”
她手上挂着两个酒葫芦,解下一个扔给妖娆,云想衣挨着她便也坐在了房顶。
两个人举葫相碰,竟是二话不说先喝了起来。
妖娆原本在房顶已是喝了不少,这葫芦酒下肚,这便上来了醉意,她抱住云想衣的胳膊大舌头道:“衣衣——腻细……额、细大额走的么(是带我走的么)?”
云想衣好笑地看着她努力睁大的双眼,她摇头道:“我不能带你走,你是走是留只有你自己决定。”
“什么嘛!”妖娆双脸微红,她不依道:“额(我)现在就想走!”
云想衣转过身,问道:“你记得你自己的家么?你还有没有亲人,朋友?你都记得么?”
妖娆茫然道:“不记得……额(我)脑子只有太子府。”
“你看,”云想衣摊手道:“我怎么带你走?你自己走也不成。”
“啊啊啊!”妖娆揪着头发晃头道:“那肿么办?肿么办?(怎么办)”
“不过,”云想衣伸手按住她不断乱晃的脑袋瓜:“我可以还你一个完整的记忆。”
……
小院中很静很静,青瑜只身一人过来时,老远就瞧见了房顶躺着的身影,天气还是很冷,他皱起了眉头,飞身上房,妖娆双脸通红,闭着眼睛,一身的酒意还未消散,他俯身将她抱起,她忽然张开双眼,他微怒道:“偷着喝酒还躺在房顶睡着,你当你的身子是铁打的么!”
妖娆没有说话,青瑜抱着她飞身下房,刚要往屋里去,她一指抵在他的心上冷冷道:“青瑜,你真该死。”
青瑜怔住,她冷漠的声音犹如一根尖锐的刺顺着那根手指刺入心内,他明白过来,用力将她抱紧:“我是该死!你不是最擅长以指杀人么,若是恨我就此杀了我,绝无怨言!可是,”他盯着她用力道:“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再松开你!”
妖娆冷笑一声,手指一偏,一道真气击入青瑜体内,她运力一击,他身受重创,却是将她搂得更紧!
她不以为意,只在他肋骨处一戳,他登时松手,妖娆身形一闪,人已是飘到了几丈开外,青瑜苦笑道:“你果然都想起来了,就连我的弱点……妖娆,妞儿快要三岁了,你总不能抛下我们父子!”
妖娆欲走的身形一顿,可仅仅是顿了一下,她头也不回说道:“杀父之仇,终不能忘!”话刚说完,人已是消失不见!
屋内那丫鬟待她走后,慢慢从屋内走出,青瑜犹还看着妖娆远去的地方,呆立不语。她走至他面前,盈盈下拜:“殿下,我也该走了。”
青瑜叹息道:“终是留不住她么?你们都走了,我的妞儿可怎么办呢?”
那丫鬟不语,她不能离开小姐。
“去吧,”青瑜轻笑道:“好好照顾她,告诉她,想报仇只管来,我盼着她等着她。”
青璃在府中正是调息,颜去急急入内,他飞快说道:“主子,八皇子秘而不宣!皇上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什么!”青璃差点岔气:“即刻进宫!”
太子青瑜和皇后已然守在了龙床前面,青玧站在一边,一排御医跪在地上,青璃进来时候正是在说青皇的病情。
一人为首哆嗦道:“怕、怕是不好了……”
“什么叫怕是不好了!”青瑜喝道:“仔细地说!”
那人还未答话,青玧在旁边接话道:“不用看了,父皇已是弥留之际,三哥还是准备一下吧!”
“八弟!”青瑜回身问道:“这些日子父皇唯独宠着你,日夜问政,病成这样,为何现在才通知我们?”
青玧挑眉道:“这是父皇的意思,他不愿意告诉你们我有什么办法?”
“林瑾玉!”青璃怒道:“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还要说父皇给你留下什么密旨了呢,还做戏干什么!”
“是啊,”青玧嗤笑出声:“是有传位的旨意……”
他话未说完,外面为数不多的御林军已然执剑冲了进来!之后便是无数黑衣铁甲兵,他们将大殿团团围住,青玧冷眼看着,他拍了拍手笑道:“哥哥这是要逼宫么!”
皇后原本是在青皇床前哭泣,此刻听见他有此一问,竟是尖叫出声:“皇上啊,你快睁眼看看吧,小八假传旨意啦!”
青玧回头看她,他撇嘴道:“什么旨意?根本不在我身上。”
正是说话间,外面传来了打斗之声,喝喝之声不绝于耳,大殿之外密密麻麻都是兵士,各为其主竟是血流成河。
青璃听着外面的动静冷冷说道:“是有人想逼宫!八弟难不成你就是想借助父皇病重好一举除去我兄弟二人?”
青玧只笑不语,不多一会儿,自外面冲进来数人,皆是他的人。
青瑜悠闲坐下,青璃轻哼了一声,外面又传喧哗之声,是颜去带着暗部来了。
外面是拼杀之声,大殿之内亦是对峙。
又过一刻,有人来报,骠骑大将军带兵围住皇城,入得皇城另有耀羽大军,中间一乘小轿,正是八皇子王妃舒瑾。
事态紧急,皇宫之人皆是人心惶惶,可却在此刻,青皇却睁开了眼睛。
青玧不顾前面架过来的刀剑,他伸手拂开,向青皇跪下说道:“孩儿终不负父皇厚望,得以完成嘱托。”
青皇嘶哑道:“好孩子,你起来吧,扶我起来看看那吃里扒外的都有谁?”
青瑜和青璃面面相觑,青皇在青玧的搀扶下下了床,他看向二子笑道:“不必害怕,父皇没事。”
皇后惊呆在地,布局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青皇心情大好,他走到殿外,朗声说道:“朕要看看,哪个自称幼弟的遗孤?”
舒瑾挑帘而出,她站在兵士当中,高声喝道:“我大青江山血脉高贵,容不得你来玷污!”
青皇哈哈大笑:“小小毛丫头,信口雌黄!若不是你迟迟不露那后盾,早将你五马分尸了!”
舒瑾愤怒目光直指青玧,她冷冷喝道:“原说皇位给你,你都不想要么!你以为现在就凭这些暗部和御林军就能奈我么!”
青玧自始自终自终都没有看她,他只是叹息道:“青柔,我想要的,从来不是皇位。”
“青柔?”一旁跟出来的青瑜拾阶而下,他轻笑出声:“什么青柔,这不过是青柔身边的一个丫鬟罢了,莫不是装了许多年,竟是真将自己当成主子了?”
“休要胡说!”那舒瑾叫道:“杀过去!我看看今天是鱼死还是网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逼宫已然成了定局!
看着园中一片厮杀之气,青皇皱眉道:“她怎么还没来?”
青玧此刻放下心中所有包袱,竟是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他笑道:“放心,会来的。”
正说着,夜空中惊现无数绳索,交错纵横,紧接着是疾奔而来的一队带着面具的神秘人,有如神兵天降,其中一人喊道:“摆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