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六,宜婚娶,诸事大吉。
云府张灯结彩,一对新人盈盈下拜,云想衣在一边看着新人拜天地,不由得对这门乌龙亲事唏嘘不已,原本她以为云天都他会同意娶元青筠,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同意了婚事,显然是为了母亲高兴,他不愿忤逆。
想起那日青璃拉着她的手在宫中转了一大圈,他儿时与太子同住在常辉殿,里面摆设分毫未动,原来他竟然喜欢刻工,有好多小玩意儿都是他刻成的,被人收拾好了全都摆在一处,那天他还逐个摆弄一阵,给她讲关于它们的许多故事,最后他说要刻一个自己,送给她珍藏。
后来回府的路上,便想回云府看看,正巧元府夫人来访,她与云母定下了婚期,二人聊起了家常,都说这云天都和元青筠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天赐良缘。
元青筠这丫头怕是要乐疯了吧,云想衣看着姿势僵硬的新娘子,偷笑不已,能与爱慕已久的男人成亲,她可能是太过于紧张了,就连走路的样子都怪异不已。
若是被元夫人看见了,不知又要皱多高地眉头了,元夫人真的很疼她,那日临走之时,她说的那番话,无不昭示着嫡母的立场,她说青筠自小淘气,但好在秉性纯良,若是嫁入云家有什么过错,都是她管教不够,定然前来替女请罪。
这是什么话,无非是为青筠撑腰,怕她这性子入宅吃亏。
云府热闹非凡,众人起哄着要闹洞房,新娘子在新房忐忑不安,倒是云天都双臂一伸全都拦了下来,最后答应陪着大家伙多喝几杯这才算完。
云想衣见一干公子都走了,新房内元静宸带着众女也退了出来,她这才撇了巧巧来到新房。新房内,元青筠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她双手使劲绞着手中的帕子,听到声响抬起头来却又连忙低下头去。
她故意加重脚步声,见新娘子手中的帕子越发的变小了,这才轻笑出声:“怎么?以为是我大哥来了?”
元青筠红绸之下的脸早红透了,她听出云想衣的声音娇羞道:“云姐姐!”
“还叫姐姐?”云想衣走过来挨着她坐下笑道:“是我该改口叫你嫂子啦!”
青筠闻言更是不好意思,偏偏云想衣还逗弄她一连叫了好几声:“嫂子!嫂子!小嫂子!”
“诶呀——”元青筠娇嗔道:“我就叫你衣衣吧,先别叫嫂子了,羞死人了!”
“怎么还知道羞了?”云想衣靠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这不是得愿以偿了么?嘿嘿……”
元青筠低头不语,她的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嫁给了天都哥哥……
“云、衣衣,”她松开皱皱巴巴的帕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什么事?”
“嗯……”元青筠凑近她轻声问道:“就是、就是圆房的事,嬷嬷说会很疼,是真的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有多疼?我从小就最怕疼了……”
云想衣顿时哽住,这个丫头真是什么话都问得出来啊……
“说呀,”她急道:“我害怕着呢!”
云想衣干笑两声:“咳咳、是、是挺疼的。”
“啊——”元青筠泄气道:“怎么这样啊,人家都说最妙不过洞房夜,为什么还会疼啊?”
“呃……”云想衣又道:“疼了之后就妙了……这个这个等你明天就知道了……”
“衣衣——”她不信道:“我好害怕啊!”
她二人再新房说了一会儿话,那出去取水德丫鬟带着一个婆子就回来了,云想衣这才按回依依不舍的元青筠,自新房而出,外面月色撩人,也不知青璃吃了多少酒了......
一轮明月挂在头顶,青璃确实多吃了几杯酒,看在云想衣的份上就放过了云天都,他自厅堂而出,被冷风一吹,顿时去了几分酒意。
云想衣不知去了哪里,他站在长廊处看着月亮不由得感叹起来,一切都是缘分。云天都爱慕元府静宸小姐,他和太子都知道,可是元静宸一心想入主东宫,太子点拨了几次她明知道云天都的心意却不肯回头,方雅素与他们一同长大,由着青璃不愿见她孤苦,这才求了太子,怕是只要那只猫在,他是不会瞧见别个女子的,所谓选妃,不过是一种必要的形势罢了。
元青筠那丫头对云天都的情意,他们私下里还说怕是付诸流水,结果却不曾想到,竟成了一纸姻缘,就像他与云想衣那般,或许也说不定。
原本没有想过,会如此在意她,难道真的像三哥说的那般,因为娘的缘故,对第一个女人便有了情结?或许吧,他也想不通,只要看见她,就像上了瘾,只想宠她疼她,一时看不见,心里还牵绊着丝丝情意,恨不得她立时出现在眼前。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青璃正对这月亮想着云想衣或笑或恼的神态,听到来人故意放慢的脚步,他皱眉转身。
来人身穿淡紫色罗裙,她今日打扮得十分简单,脸色略显有些苍白,是了,她自小身子就不是很好,正是太傅家的方雅素。
“璃哥哥,你怎么在这?”她袅袅而来,走到他的身边。
“在这吹吹风,”青璃笑道:“天气还冷得很,你怎么出来了?”
方雅素闻言眼圈顿时红了,她垂首问道:“璃哥哥是不是厌恶素素了?”
青璃看着她几欲落泪的柔弱之姿,想起以前最爱看她模样,现在却觉无味……
“素素说得什么话,”他叹气道:“你我一同长大,现在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妹子,怎么会厌恶你呢”
“璃哥哥曾经几次表明心意,难道这番情意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方雅素抬起头,一对泪花滚落而下。
她仍是那般楚楚动人,可是他已没了那番心思。
青璃转过身去,依旧看着那大月亮:“素素,别在说这样的话了……我给过你的。”
“对!”方雅素忽然提高了嗓门:“你是给过我,是我不好是我践踏了你的心意,可是,”她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声音逐渐柔了下来:“可是我现在才想明白,我不想做你的妹子,我后悔了,后悔了!”
青璃愣住,她轻轻晃着他的袖子说道:“璃哥哥,还来得及么?你还想娶我么?”
“素素——”他转过身来,实在不忍甩开她的手:“你实在是太任性了……”
“对,我是任性!”方雅素忽然一头撞了过来,他下意识扶住,她便用力将他抱紧,幽幽说道:“可是我现在就想嫁给你,我想我是疯了……”
明亮的月色下,曾纪心仪的女人投怀送抱,青璃低头看着她仰起的脸上一片泪意,他伸出手去,刚要擦拭,还没等他多想,忽然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前方不远处传来。
“方小姐,劳烦放开我的夫君。”
云想衣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也不知瞧了他们多久,青璃心下一慌,顿时一把将方雅素推开,直直的奔她而去:“想想!”
糟糕!定然是误会了……她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如冰,站在那里却未气恼而去,他上前拉住她的手,早忘记了身后之人:“想想,你听我解释……”
不曾想云想衣挥袖拂去了他的手,瞪着他怒道:“脏死了!”说完转身就走。
“想想!”青璃大步追了上去。
“想想!你听我说......”
他的声音还似乎就在耳边,云想衣走了他紧忙去追,可是他知不知道,刚才推她的那一下,有多重?
曾经他将那块象征着璃王妃的玉佩捧到她的面前,可是她那时一心想嫁给太子......
曾经他一心想娶她,可似乎有许多东西都不见了,也包括他对她的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方雅素跌倒在地,她愣愣地看着二人离去,竟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不再追随着自己,他不是一直想娶自己么,不是爱慕自己么,为何,为何要推开她……
低下头去,讽刺地是竟然再生不出一滴眼泪,正是委屈至极之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方姑娘,地上凉,小心生病啊!”
有人!
她抬起头来,只见一人正俯身看她,在月色的掩映之下,他的脸色无比柔和,可那唇边的笑意却像是嘲笑......
“你!”想着自己投怀送抱不知被别人看了多久,方雅素顿时恼羞成怒:“你都看到了什么!”
“没看见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远离她,冷清的声音却似响在耳边:“恰好撞见你抱着人家示爱罢了!”
什么!方雅素登时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低吼道:“你别胡说!”关乎她的闺誉,这要是传了出去,哪还有脸活......
那人嗤笑出声,然后又无比正经的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挑眉问道:“你想嫁给青璃?”
她不语,恨恨地瞪着他,他却叹气道:“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