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京城中极为普通的一晚,才是初七,天空中只有一点点的月牙歪歪地挂在上面,寂静的街道上,由远至近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一名男子嘴角含着笑意,他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揽着裹在胸前大斗篷里的云想衣,不是别人,正是青璃。他实在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独自回去,非要送她回来,偏偏她还不好意思与他共骑,只好用大斗篷裹严实了,等到这半夜三更街上无人之时,这才将她送到云府的后门处,想着还有不到四个时辰,就能娶她为妻,青璃这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子甜意。
他抱着云想衣跃下马,将怀中人轻轻放在地上,云想衣披着大黑斗篷,她将帽子摘下,四处张望一下,就要推门而入,青璃忽然心生不舍一把将她拽住,然后搂入怀中,他喃喃道:“这种感觉很奇妙,可是我忽然一刻也不想离开你。”
云想衣耳根儿发红,登时挣开了,她用力推着他:“快走!别叫别人瞧见了。”
青璃哼哼不满道:“看见了就看见了,我还怕谁看不成!”说着非拉着她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幸亏是黑天,不然她越来越热的脸儿不知道得有多羞人,云想衣未待他加深这个吻狠力又推开了他:“我进去了!”
“喂!”他依依不舍:“过来再叫我抱一下!”
云想衣回头娇嗔道:“看你那傻样!”
青璃皱眉:“我哪里傻了?”
“还说呢,”她跺脚道:“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嫁人,我不得好好装扮装扮?”说完也不管他如何反应,一溜小跑没影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傻傻的笑,他心想:自己果然是变傻了!还有几个时辰,也不知府内置办得怎么样了,他一定要给她一个惊喜,想着所剩时间不多,青璃飞身上马,两腿一夹,胯下马儿就撒欢跑了起来,他一心想快些赶回王府,却不料途中陡然生变!
那匹马在奔跑之际忽然被细细的绊绳绊住,它嘶叫起来,两条前腿登时跪倒在地,一下就将青璃甩了下来。风中只闻叮叮两声,青璃就地一滚,漆黑的夜里也不知是什么钉在了地上,“谁!”他背靠在刚刚爬将起来的马儿身上大喝一声:“出来!”
只见一边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人,他衣衫偻缕,蹒跚着脚步,是个老头,见了青璃阴阳怪气地笑笑,他声音嘶哑怪声怪调:“我道是叫老头子来杀谁,原来是个俊俏貌美的小皇子儿!”
“刺杀皇子乃是死罪,”青璃不敢掉以轻心,沉声道:“不知本王这是得罪了谁,挡了哪位的道儿!”
“嘿嘿嘿……嘿嘿嘿,”这个老头笑毕又咳嗽几声,这才正色道:“自然是得罪了谁,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他用那拐杖指着青璃尖声道:“小子儿,纳命来!”
说着人影快如闪电已然到了他的面前!
云想衣迈着轻快的脚步一路小跑奔回了竹苑,早与云母通了口讯,不用理会她,自会自己回来,云府张灯结彩,府内灯火通明,她也省了许多小心,只捡着离竹苑最近的小路施展轻功直直地飞身跃上了二楼,与园内大不同的是,她闺房的明珠却被掩盖着,屋内一片漆黑,按说,云府不该如此安静。
云想衣心生不祥她站在屋外,强烈的纯在感告诉她,屋内有人!她平日里常带着身上的药早就不知所踪了,现如今身上穿的是青璃给她置办的新衣,她裹紧斗篷,仿佛能摄取一些力气,刚要开门,门却无声无息地自己慢慢打开了,屋内一个冷清的声音响了起来:“衣衣,你怎么才回来?”
她闻言略放下心,迈步走进屋内,他已经将那明珠打开,顿时屋内亮如白昼,映出了他略显苍白的脸。
“你来干什么!”云想衣解下斗篷,随手放在一边。
青玧盯着那件黑色斗篷脸色更白了几分:“你去温泉了?寒毒解了?”
“对,”她不理会他站在一边,飞快的跑到床边,将枕边的迷药和匕首放入怀中:“其他的人都中的迷药么?”
“你在防备我?”青玧仿佛不敢置信,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将匕首收起来。
“一个半夜闯入我的闺房的男人,”云想衣反问道:“不该防备么?”
他倍受打击,张口欲言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捂着胸口坐在了桌边。
丝丝血迹渗透出来,云想衣盯着他的胸口,心有凄焉:“你我已经两不相欠,男婚女嫁再不相干,你还是走吧!”
“两不相欠?”青玧喃喃道:“男婚女嫁再不相干?”他忽然失声大力笑起来:“哈哈、哈,你还是云想衣么?你我十三年青梅竹马,情深意重,岂是一句再不相干就能断了干系?”
云想衣冷冷地瞪着他:“情深意重衣衣承受不起,如今你已经娶妻,我明早也要嫁人为妻,还是断了干系一干二净的才好!”
“你是我的妻子!不能嫁给别人!”青玧两步奔到云想衣面前,他伸手欲拉她入怀,她却拿出匕首指着他,决然与他了断。
“衣衣!”青玧大叫。
“快走!”云想衣两眼圆瞪,此时她不知她恢复了原貌是多么的美丽,可是那双眼再没有了对他的热情,里面盛满了对他的戒备与厌恶。青玧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如果如果他立下这汗马功劳,可若是失去她,他可还承受得起?
想起明早的婚礼,想着即将要娶她的青璃,他忽然诡异的笑了:“衣衣早点睡吧,我先走了。不过这明天一早,说不定这新郎官不能来了也说不定呢!”说完抬腿就走。
云想衣追到屋外,他正一步一步下楼:“你说清楚!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青玧回首一笑,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狠厉:“想娶你,他也得有命来娶!”说完再不管她,大步而去了。
他才送她回来的时候还笑得发傻,不会出事吧?她心中忐忑,又惦念着府内昏迷的众人,忽然就彷徨起来。
天色大亮,云府开始喧闹起来,众小厮丫鬟各忙各的,穿梭于庭院之中,云父带着两个儿子招待着客人,云母站在竹苑楼上,她眼神悠远喃喃道:“府外也不知何时铺的红毯,衣衣莫怕,不会有事的。”
云想衣一夜未睡,她再三思索,先是重新粘好了假面皮,又给云府众人逐个喂了解药,然后赶鸭子上架连忙穿好喜衣,任由丫鬟婆子给她挽了新婚喜发,又擦了些胭脂水粉,打扮了许久,戴好凤冠霞帔,这才盖上了红盖头坐在镜子面前一直等。
她赌,赌这个混蛋大骗子青璃,他能平安无事。此刻竟是隐隐期盼着,他能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说:“喂!过来叫我抱一下!”
至少,她不会再拒绝他。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见到他着实惊艳了一下,可是她刚刚下山一心想着林瑾玉,只是对他提不起一丝兴趣,可是他却逮住她不放,一次又一次的捉弄,一次有一次的调戏,想到调戏,云想衣盖头下的脸又隐隐泛起红潮,她竟然在成亲之前,就与他做了那等亲密的事,或许她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原本是想着,嫁给谁都一样,没想太多,更没想到他略显笨拙地动作,原来也是第一次。
真是稀奇,男子也会有守宫砂,他在送她回来之前与她讲了他的娘亲,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奇女子,她女尊的思想根深蒂固,从而限制了青璃许多,他打趣说自己是个待嫁的皇子,要她千万负责,当时她懒得理他,现在想起来万分后悔,如果,她想如果他再说一次的话,她保不准就会一口答应他,谁叫在她面前,他一直就像个无赖呢!
她想着他说:“嫁给了我,就算想要天边的星星,我也能为你摘来。”
忽然之间很想任性一次,如果他来,如果他来了,就对他说:“我还就想要天边的星星!”
......
忽然间鞭炮齐鸣,众乐齐放,吉时已到!新郎官仍是迟迟没有来,府外围观的百姓人头传动,众人议论纷纷,云想衣再也坐不住,她一把掀了盖头,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