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儒风派人来请,云想衣简单做了男装打扮,便带着小草赴约了。贺家在京城的雅宜轩很是有名,专卖香脂,贺家祖传制香,到贺儒风这一辈乃是独苗,他已是二十有二,却只迷于制香,从不近女色,因常年制香,身上总有寥寥淡香,号称闻香公子。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雅宜轩旁边,云想衣与小草随小厮自后门而入,入得后门,却见后院之中两排暖房分排而立,贺儒风便站在前面耳房门前等着,见了云想衣连忙迎了上来:“衣衣来得好快,儒风以为还得等上一会儿。”
云想衣笑道:“岂有叫哥哥久等的道理?”
贺儒风带着她与小草进入了暖房,外面是天寒地冻,房内却是暖意融融,云想衣身穿棉袍竟是越走越热,贺儒风习以为常,回头见她脸色无异,却又总是以手去拭,他心知她这是不习惯暖房的暖了,便加快了脚步:“衣衣再忍耐一会儿,出了这间,便是制香房室了!”
“我没事!”云想衣惊叹地看着两旁的花卉,“这里真是神奇,这么多的花都是贺大哥培育的么?”
贺儒风点头:“有很多都是在花语挪来的,”他指着架上几盆红色的小花解释道:“那是儒风费尽心思在花语带回来的,想尽了办法,却只出了这么几棵,这冬日养花,最稀奇的便是日光,为它开花儒风便在这花室之中足足住了月余不止……”
花架上多是一种不知名的草种,真正开着花的寥寥无几,云想衣又走几步,贺如风停下来又指着旁边的玫瑰花对云想衣说道:“此次花种稀少,玫瑰更是只此几朵,一会儿儒风便与你一起制香,还请衣衣一同品香。”
云想衣连连摆手:“贺大哥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衣衣哪会品香,若是制药倒还能说上一句半句的。”
贺儒风摇头,只笑不语,他三人进了制香室,不多时一个小厮将鲜花摘了来,贺如风思索片刻,便挑了几种不同的花一同放入石臼,反复研磨。
这就开始了?云想衣在一旁问道:“贺大哥,我不用避、一下?”
“不用!”贺儒风示意她过来:“要不要试试?”
云想衣点头,他真的放手叫她去做了?她跃跃欲试,见他笑意盈盈便鼓起勇气捣了一下,顿时花汁乱渐,贺儒风又另外配了几种花,在另外的石臼中研磨起来。
云想衣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脸上这层皮,不然估计这脸都能煮熟鸡蛋了。深呼吸,再深呼吸,想着自己如何研磨药粉,她闭上眼睛,只当研磨药粉,一点力气,一点点力气,她越磨越顺手,不多时,便研磨成细汁,贺儒风凑过来看了眼,赞叹道:“衣衣你果然有制香的天分!”
“这样可以么?”她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贺儒风取了绢纱滤去了杂质,剩下汁液拿去了一边,只见他搅拌了许多米粉状物,之后又闻了又闻,加了许多的小瓶子里的东西,云想衣不愿细看,便在一边等着,不多时,贺儒风将那和成一罐子的东西拿过来叫她闻:“衣衣,你品下味道。”
云想衣仔细闻了闻,自罐子中飘来了浓郁的香气,她喃喃道:“我不会品,只觉得好香。”
贺儒风点头:“是很香,这便是那****在你身后闻到的香气,只是现在还少了些东西,感觉有所不同,此香过盛,怕是出世之后,难得贵女称雅。”
“我身上的香气?这么香?”云想衣伸过衣袖使劲嗅了嗅:“哪有啊,衣衣每日都要泡药浴借以掩盖香气,我自己都闻不到,贺大哥的鼻子怎么这般灵敏啊?”
贺儒风将罐子放在一边,看着她突然激动道:“对!就是这样!”
“什么?”
“衣衣方便的话能告诉儒风,那几味儿药都是什么么?”
泡药浴的药?这个真有些为难了,她一个姑娘家……她略加思索便试探着说道:“难道是紫鸢花粉的味道?贺大哥想知道的是这个?”
“紫鸢……贺儒风拍手叫道:“好!好!好!衣衣果然是贺儒风的救星啊,雅宜轩已经很久没有出新香了,此次恐怕也是只能出几盒而已,如果儒风猜得不错,定将盒盒天价!”
云想衣点头:“恭喜贺大哥又出新香!”
贺儒风将罐子中的粉饼一一装进模盒,最后一同放进一个长长的晾晒板上。
制香结束,他对她笑道:“等上几天,香需要晾晒几次。倒时儒风定先给衣衣送去一盒!”
还要等上几天啊,她略有些失望,想着自己参与了制香,总是心急一些的。
“这么简单?”
“简单?”贺儒凤失笑:“晾晒之时还要多次修整,添加香料,很繁琐的,错一点点香便不纯,味道有失,制好之时你见了便知道了,我看你从不擦粉吧,我贺家的香脂,唇脂可另人更显美色,衣衣不如试试?”
“贺大哥这是笑话衣衣长得丑么?”
“岂敢岂敢,哈哈!”
他二人净了手,便快步出了花室。已近晌午,贺儒风便留她用饭,云想衣想着那件事,便答应了,早有婢女在后院摆上了一桌好菜,贺儒风与云想衣一同坐下,他屡屡让她吃菜,她却是一口也吃不下,今天来制香,就是另有心事,哪里还吃得下饭呢!
贺儒风察言观色,见她似有心事,眉宇之间尽是愁,便关切道:“衣衣可有什么烦忧之事?说出来,也许儒风也能帮帮忙的!”
她正愁没法开口,见他问了,连忙将那乌龙玉佩的事说了,听说贺贵妃深受皇宠,想看看贺儒风能否帮上一二!怪就怪在另一块玉佩在今早又出现在她的兜囊之中,先不说是谁拿了玉佩,他拿去做什么,只现在若是皇上真下旨赐婚的话,恐怕就别无他法只能抗旨不尊了,至于什么后果,她还真不敢想。
青璃说这件事交给他,她不能放心,此人不好掌握,一旦出了纰漏,难道还真要去皇上那领那欺君大罪?或者真的嫁给他?那还不如去领罪……
贺儒风听罢略想了一想,皱眉道:“按说拿错了玉佩,也不至于说成是欺君大罪,可如今五皇子在这当中又插上一脚,他这可是不怀好意啊,现在便是骑虎难下了,不然衣衣先还是回去等吧,这一切怕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我明日便入宫叫姑姑打探一下皇上对此事的心思,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也好早日得个信儿,早做准备!”
“哼,我说的么,他哪来的这么好心!”云想衣愤然点头,这个混蛋,竟然唬她!现在悔之晚矣,不如早与皇上说了实话了!怎么办,竟似无法只好如此等着,昨日她与青璃在书房之中商量此事的时候,竟被别人听了墙角,最后王府的精卫兵竟是失去了那人的影踪,也不知是谁,她觉得很累,娘说过,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她真的想回天山了。
娘,你还好么?
回到云府之时她又与云府的爹娘说了此事,爹爹云五名连夜进宫,却未得皇上召见,今日一早却又与她说,叫她等,说他想了一夜,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好吧,她等。
可是她总觉得不安,甚至在心底竟有了不祥的预兆,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境,好吧,她承认他长得还算人模狗样,可是娘早说过,天家总无情,嫁给猪也不能嫁给他们的!
云想衣出府也有半日了,她不想再做叨扰,连忙告辞。
这二人皆是另有心思,贺儒风在她即将要走的时候却恳切道:“衣衣,贺某也有一事相求!”
云想衣愣住:“什么事?”
飞凤传来噩耗,六皇子魂断皇陵,青黎国君大怒,斩杀来使,派大军压境,二皇子点兵十万已然先行而去,后继大军相继沿途出发!
四皇子青玖连夜面圣,皇帝迁怒,罚他禁足三月,面壁思过。
此次与飞凤联姻失败,青黎皇帝老儿更加坚定了与花语的联姻信念,他召见太子,与众臣商议联姻一事。
朝内众臣分成两派,一派是赞同联姻,说至于人选,便在四皇子与五皇子中选一个。
另一派是反对联姻,说即使联姻,也不能叫大青皇子再去和亲,有失国威,可以在民间或者家臣家选一个代替联姻,可谁家的朗朗男儿愿意去花语嫁人呢?
青珂已死,此事迫在眉睫。
白雪凄凄,皇城之中都裹上了一片银装,皇宫内外皆是林列的御林军,他们来回巡视,严密守护着皇城安危。
就在那皇城的不远处,有一座庄园,乃是当年青黎为心爱的薇薇安贵妃所建,谁想佳人最后还是回到了部落,成为了族长,便是青璃之母,她生下青璃,取黎字谐音为儿取名,不久之后交与姐姐所抚养,即原先的兰贵妃,现在的当朝皇后。
后来青璃长大成人,皇帝便将此庄园赐给了他,园内最让人赞叹的是在初建之时,曾挖开一地下温泉,皇帝命人将泉水引进西阁之处,外面层层外阁小楼,内置天然温泉,四周皆是玉石为阶,房上璀璨琉璃,地下白玉为映,温泉余热雾气弥漫,有如仙境。
此时,温泉中却真的有个人,他长指在白玉地面轻轻敲打,靠在池边一派洒然聆听的模样,那一头长发尽披于肩,上面还滴着水,划过裸、露在外的胸膛,下身尚在温泉之中,引人无限遐思。
他二人已是密探了半晌。
一人跪在一边:“……现在四殿下足不出户,大皇子一向是与他一条心的,皇上的意思还尚未明确,太子殿下派人过来也只说了一个字,便是——快!”
“哦?”青璃眼瞳转沉,他冷哼道:“四哥的消息一向灵光,什么禁足三月,怕是有诈,你速速派人前去查看,他的腿现在怕也是放出来的烟雾了,还有看看那些老臣哪个再说叫我去联姻,给我送去点小小的、惊喜。”
“是!”
“还有,”青璃又道:“神兵山庄建得怎么样了?他如今可真是沉得住气,也不必他费心打探,你也派人往京州处叫他放心一下,哼,一个个的,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是!”那人起身:“属下这就去办。”
青璃滑入水中,想象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得牵动双唇笑了起来:“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