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咋,猜猜我是谁?”冰凉的小手覆在霍曲魂的眼前,霍红颜憋着嗓子发出十足可爱的鼻音。
“霍红颜!”不做停顿,霍曲魂一语点破她的幼稚行为。
“呢!曲魂哥哥,你现在一点也不好玩!”赌气的甩开双手,走到石桌前站着。双手撑在桌面上,朝着对面的霍曲魂撅起嘴角。
“玩?!”霍曲魂半眯的黑眸停在桌面上的那双红嫩小手,最近已到了惑国全年最冷的时候,双手这么冰,红颜阁的侍女们是没有管教便放纵了么?
“嘿嘿,曲魂哥哥,连开玩笑都不行么!”霍红颜努着小嘴,走到他身边,望着桌子一边摆的高高的折子。自从他十八岁开始参与政事后,他们就少了许多一起玩耍的时间。她不敢打扰他,可是每次见到越来越沉闷的他,她就很想念他的笑容。想着法的逗他,也没收到一点效果!
“嗯哼!”霍曲魂打鼻子里发出轻哼,将手里的折子合起放到最上面,看了一眼身后的锺隐,见他收起折子转身走向书房。才起身牵着她的手,走回屋内的暖炉边坐下。“今天学了什么?”他没时间陪她,她又不爱与人打交道。便在拘魂殿的偏厅安排了她喜欢的课业教堂,找来先生教授她。
“你看,这是我刚刚的,先生还夸我画得好呢!”从身后变出一幅画,她开心的向他炫耀。一听到先生夸奖,她就没做停留的跑来给他看了。
“嗯?”看看她拉平的画纸,上面静静的躺着一团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那是个动物吧?这也值得夸?是找来的先生瞎了么?霍曲魂皱着眉,不予置评,反正这些课业也只是为了给她打发时间。
“是不是很棒?!我画了一上午呢,先生还说,他没什么可教的了呢!”霍红颜很珍惜的将画纸平放在后面的榻上。
“要换先生吗?”学了将近半年还画成这样,是没什么继续教下去的必要了!
“不用啦,我觉得还有很多可以学的呢!”霍红颜仰首望着他,双手攀在他的手臂上摇晃着,放软了嗓子对他撒娇:“曲魂哥哥,我一个人上课很无聊耶!”
“那两个侍女呢?”霍曲魂拿起榻上看了一半的书本,眼睛只停留在书上。
“她们都有陪着我!”见他又忙起自己的事了,霍红颜呼了一口气,明明以前总陪他去上课,现在他却都不来陪她……
霍曲魂从来不是心地慈善的人,也不是相信报应之说会日行一善的人,更不是会无缘无故对陌生人施以援手的人。
当她在拘魂殿的客房里醒来时,陌生的一切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除了满心的恐慌,不知所措外,茫然的双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抓紧被子把颤抖的身子缩进床角。
快要哭出来的那一霎,他拉起了她握住被子的手,包在他温暖的双手里。
他牵着她,走过陌生,走过胆怯,走过失去爹娘的难过……相处的时光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记忆,与他的感情越来越深,他也就变得越来越重要。
但始终不明白,在不曾认识的前提下,他怎么会捡了昏迷的她?
她没有问过,因为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更何况,她还面对着越来越多没有答案的事情。
爹娘不要她?荧惑堡是家?王后养母厌恶她?千彤妹妹那么小就嫁人了?女巫姐姐的预言?霍曲魂喜欢她?
有些是有原因的,有些是没有原因的,但都不重要了!即使你不去挖掘,事实也会一一浮现,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就像如今,意外得知的身世。那些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那么遥远,那么陌生,即使刻意的努力从心底挖掘出来,也还是因为尘封了太久,致使拿出来时仅剩下苍白的荒芜。
风过说,在二十多年前,娘亲是日月城里最漂亮的姑娘,追求她的人都要从城东头排到城西头了。连城官也垂涎娘亲的美丽,甚至有画师要将娘亲的画像呈上荧惑堡。但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爹爹就出现了,他们一见钟情,互许终生。爹爹甚至为了娘亲远离家乡,定居日月城。成亲后的日子甜蜜幸福,伉俪情深,还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爹爹每日在医馆里忙碌,偶尔外出采药,娘亲在家中照顾女儿,处理家务。那样的日子,羡煞了旁人!
而他们的失踪,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在一个平凡的早晨,医馆帮忙的伙计等不到先生,便来家中寻找,就找不到一家三口了。然后,即使搜遍全城,也没再见到他们。
不久之后,与爹爹交好的女巫,来看望神志不清的明阿婆,不知道她与明阿婆说了什么,自此,明阿婆便开始了半闭关似的生活。女巫临走前在季家院子转了几圈,还施下了结界。
再然后的十五年,即使风过在全国各处寻找,依然没打听到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因此风过推断,他们或许是去别国了。羸国,是爹爹熟悉的家乡,而魇国,是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若只是回羸国看望,也不至于十五年没有踪影。若是隐世或者躲难,定是去了魇国。虽然不认为开医馆的他们,能惹出什么祸得罪什么大人物,但他们的失踪,也只能是这样的原因了!
先不论他们去了哪儿,不曾来看望过唯一的娘亲与女儿。或许是他们有苦衷,也或许是不惦记了!
她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只想要把事情简单化,那就是认识了日月城的人,找旭阳就变得方便多了!
既然是她的家,还有女巫设下的结界,住得就安心了。而风过,亲切得像个哥哥,事实上,他一路上都像个哥哥照顾着她,只是这会儿,他更加兴奋地为她打理着一切。
当然,还不包括寻找旭阳。所以,她要告诉他,关于旭阳的失踪,和留下的关于日月的线索。
“风大哥!”望着院中老旧的小秋千,她坐在躺椅上,叫住了正来回指挥仆人的风过。“坐,风大哥!”
“怎么了,君君?”风过走到她身边,低头俯视着她。若不是女巫布下的结界,就可以多派些仆人来打理,也就能快些处理好了!
“那个,关于寻亲的事……”稍微迟疑了一下,她挑起话头。
“君君,你来日月城不是来寻恩师的吗?!”见她游移的眼神,风过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她失踪的这十五年,没有与爹娘一起。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一定经历了很多事,也有了新的亲人。这次找到爹娘对她来说只是个意外吧?
“其实,并不是。”她咬住下唇,最后松口仰起头看着他说:“来这里,是因为我的儿子失踪了!”
“你儿子?”风过怔住!十五年了,她都二十一了,有孩子才是正常的,是他只沉浸在找到她的兴奋中,忘记了这点最重要的。他压住苦涩,语气低哑的问:“你成亲了?”
“我们……是私奔!”她低下头,对于家人来说,私奔是件有辱门风的事,私奔的女儿更是不该被承认的孩子。她坐在自家的院子,面对犹如哥哥的风过。哪里有脸抬起头来!
“什么!”风过明显提高的声音,令忙碌的仆人停住脚步。风过对他们笑笑,才低头看着她,压低声音问道:“那他人呢?”千万别说是那个男人抛弃她了,私奔已是不负责任,若是再抛弃妻子……若是这样,他一定去杀了那个混蛋男人!
“他,死了!”她撇撇嘴,反正不止一次把颜康拿出来骗人,就一直骗到底吧!
“对不起!”怪不得她是一个人!风过语气温柔,伸出手轻拍她的背。
“没事,都五年了!”她还是低着头,嘴角扯出勉强的笑意。即使没有颜康,霍曲魂这个父亲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她又忘了,是自己不愿意说出来的!
“那你儿子,怎么会不见?”见她始终低着头,风过不再问孩子父亲的事。
“我也不知道。”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十几年未变的院子,改变的只有人的心境!没有看风过,她语气平缓地说:“但是儿子失踪的地方留下了一点线索,我就追来了日月城。”
“是什么线索?”站在她的身边,风过顺着她的目光,像是又看到了那个满院子跑的精灵女孩。
“一张写着日月的字。”她苦涩的笑笑。那日,她还陪旭阳练字!
“日月?”收回看向院子的目光,风过讶异地看着她。“你儿子叫什么?”
“他叫颜旭阳!”感觉到风过的语气失了平稳,她抬起头看着他微笑的漂亮脸孔。
“颜旭阳?”风过维持着温柔的嗓音,微笑着回望她。颜旭阳,竟然是那个孩子!那么她,颜旭阳的娘亲,不就是荧惑堡的养女二公主?那个令荧惑堡内皇亲贵族头疼,惑国未来的惑王现在的少主执意要娶的女子霍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