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情宛儿的遭遇,却只是同情而已。她只能为自己当年的考虑不周,对她们心存歉意。那个时候的自己,哪里还管得了别人?而那个自私的男人,更不会管两个连人都不会照顾的侍女。然后可想而知,被欺辱被虐待被贬低被驱使……
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作为城堡内的侍女,比起那些被视为牲畜的贱籍女奴,她们是有优越感的。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之后,剩下的大半生要怎么度过呀?
可以说,她在惑国的生活起居都是她们照顾。她知道,在别人对她闲言闲语时,她们都是站在她这边的,甚至会因维护她而得罪年纪大有职权的侍女。
她不想这么无情,只是她知道,她是不可能再回去的。既然如此,就远离她们,不要妄想拯救她们后还能全身而退。
就那么放着那丫头在街上哭,嗯……其实,她也是很自私的!
不知道宛儿回去会怎么向上禀报。该来的总会来,是躲不掉的!即使真的躲去魇国,只要他想找,不管魇国多神秘多排外,他也一定会找去。何况只是在羸国,能躲着他过了五年平凡的生活,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她甚至以为,第一年他没有找来,就不会再找来了呢。
“那是谁呀?穿的是惑国服装吧?”
“瞿大哥,你今天不用执勤吗?”抬起头看向来人,以微笑掩饰住异样。
“我知道芷蓝一定拉你们来凑热闹,就提早交班过来接你们。你还没说,你怎么跟惑国人在说话?”
“芷蓝带着旭阳去买吃的了,怕是会晚些回来!那个人只是问路”她厌恶撒谎,有些事却只能撒谎。
“哦,那我们先回去吧”
“好。”跟着他的脚步,她走在他身侧。
瞿青刚,瞿家唯一的男丁,羸冥城的护卫队长,瞿芷蓝的大哥,旭阳嘴里的舅舅,对她来说,他是朋友是大哥一样的存在,虽然不知道兄弟姐妹该是怎样的,但比起那个名义上是兄长背地里却引诱她谈情说爱的家伙,瞿青刚更像是她的大哥。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低头看着地上和她并肩走的男子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的忧心忡忡成了幻觉。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是因为有瞿大哥在吧,笃定天塌了他也会护住她吧。明明知道那个男人很可能下一刻就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她只能看着现在的一切消失,她不敢保证,能够心平气和地告诉他,“我不认识你”。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几辆豪华的马车朝着羸冥堡的方向驶去,马蹄声溅起地面上散落的礼花。马车前后左右紧随着的马匹上,是羸王的带刀侍卫。一看便知,马车里载着的都是羸国最尊贵的客人。
处于中间位置的银白色马车,未关上车门的厚帘,随着马车轻微的震动,偶尔浮起一些细缝。驾驶座上坐着的两名侍卫,一名正驾着马车,另一名则大胆地朝着马车内,轻声地说着话。
“少主,您亲自上台念祝辞,太自降身份了!”
“嗯哼!”车内的男子轻哼一声。
“而且,若是二小姐真在下面,听到您来了,岂不是又得跑啦!”没有得到主子的回应,闲着的侍卫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听到后,继续说着。
“就是要让她知道,我来了!”车内男子的声音仍然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她若是再敢跑就试试,我一定打断她的腿,让她乖乖地待在惑国。”
“少主,您看我说得对不对?以二小姐的脾性,肯定怕您一气之下加重处罚,然后先落跑。羸国这么大,咱们去哪儿找呀?说不定等咱们翻遍羸国,二小姐也跑到别国躲着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二小姐这么喜欢捉迷藏呢?”知道主子不会回应,侍卫小声地数落着口中的二小姐。
“闭嘴!”车内的男子朝着驾驶座吐出两个字。
自此,像是不曾交谈过一样,侍卫专注地驾着车,扬起的空气里,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
她连声打着喷嚏,耳朵也在发烫,这是哪个混蛋骂她呢?别让她捉到!她拍了拍胸口,拿起桌上的点心嚼着。
“旭阳,你明天还想逛庙会吗?”瞿芷蓝坐在床上,把热水袋塞到被窝里。
“嗯,娘,我们明天去逛庙会好不好?”
寅丰节的热闹会延续到第二天,没有祭祀,没有祭司,没有王公贵族,完全属于平民的庙会。
“好呀,那我们早点休息喽!”她笑着回应,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旭阳乖,干娘帮你把被窝暖热了,你先睡哦!”
抱着旭阳坐到床上,帮他脱掉鞋子外衣,他一骨碌钻进被窝里。她刚想脱鞋,就被瞿芷蓝一把拉离开床沿。直到坐在屏风外的桌子前,瞿芷蓝才放开她。看来是要强迫她回忆往事的时间呀,拿起椅子上的棉垫放在桌面上,她颓丧地趴在上面。
“别想装死!快说,你今天是不是看见认识的人?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瞿芷蓝坐在她身侧,俯视的眼睛很有精神。难道逛了一天的只有她吗?
“没有耶!”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尽量以诚恳地表情回应瞿芷蓝。确实没看见人呀,她只是听到了声音。
“还说谎!你以为我是瞎子呀!”顿了一下,瞿芷蓝向上翻着白眼:“算了,人都找来了还怕你不露馅,我看你还能把失忆装到啥时候?”
“呃,呵呵!”见瞿芷蓝起身要回房了,她才笑着掩饰心虚。
“如果找来的是仇人,看你还笑得出来!明天我带旭阳去逛,你乖乖待在家里吧!”走到门口的瞿芷蓝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才又出去。
“霍红颜!”真是应了这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着前面喧闹的街市,站在城门口的男子,身后立着两名侍卫。男子正犹豫着要不要上街找找,就看到……
“呵呵呵,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吧?”她没有抬头,傻笑着回应。不是这么惨吧,她就是送旭阳过来这么一下时间,旭阳刚走远,就被两个大汉拦住去路,真是有够衰!
两个大汉站在两侧,以防人跑开。
“你有种再说一次!”
“自己认错人了还不承认!而且我是女人,没有种的!”一个身影罩下来,头顶传来的语气有点激动,有点愤怒,有点压抑,有点沉淀……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没有昨天初听到时的不知所措,但还是不想抬头,不想看到自己的过去,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嗯哼!”
她最讨厌听到他这样的哼声,五年了还这样,每次一嗯哼绝对没好事。像是他终于对她的不肯抬头觉得不耐烦了,一把抓起她的后领提了起来。“啊!我讨厌脚不着地的感觉,咱们有话好好说嘛!”惹不起她躲得起,躲不起她就只能忍着了。
“说你的名字!”
“颜小晚。”她很认分地小声回应。
“名字!”他没听清,抓着衣领的手向上提高了些。
“呕……”她双脚左右晃着,头有点晕,故意发出呕吐的声音。
“说名字!”
“呕……”她就不说,看他能怎样。接着朝他衣服上吐水,虽然老吐不中。
“说!”
“颜 小 晚!”被他晃了几下,更晕了!
“别逼我!”
“那你杀了我吧,反正我就是叫颜小晚。”终于被放在地上啦,虽然臀部被摔得有点疼。
“你这么想死?”
“是你说要杀了我的耶!”轻揉着臀部,她捺着性子,就是不看他。
“闭嘴!”
每次他气到无话可说时,总是来一句“闭嘴”打发她。明明每次都说不过她,就只会拿兄长的身份来命令她。她现在是颜小晚,他凭什么还命令她呀?
她刚想回应,他伸出手一把把她提了起来,毫无预警地对上他犀利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