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游非的前行,他的内心越来越震惊。现在的神蓍草原,对于他来说,变得异常陌生。想起三年前,他初来此地时,漫天遍野的神蓍草绿叶萋萋,草香扑鼻,成千上万条幽狼穿行其中,何其壮观。
对那时的游非而言,隐藏在危机之下的,更多的是对生命的震撼。尽管这里被称为废物草原,神蓍草在人们眼中与野草无异,幽狼也因为不产生妖核而被视为低等生物。但当你切实地面对它们的时候,它们是活生生地存在着的。无论人们如何看待它们,它们总是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命与存在。
而此时,游非看到的是成片成片地枯草,东倒西歪地横卧在地上,在冷风中瑟瑟颤抖。不知为什么,在游非地意识中,他知道,即使春风再次降临这片草原,这些神蓍草也不会恢复生机,曾经枝叶离离的神蓍草原,将永远仅存于人们的回忆当中,并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被历史淡忘。
“嗷……呜”,一只暗绿的幽狼突然从枯草中穿出,游非的瞳孔一缩,狼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筑基期幽狼,相比普通的幽狼,这只幽狼的体型更加小巧,深绿色的皮毛紧贴在身上,光滑、柔软,在清风中轻轻飘动,显得颇为神异。
但此时,它黄绿色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仓皇,碰见游非,也毫无攻击的打算,反而发出一声嗥叫,提醒对方。
若是在平时,游非看到如此有灵性的妖兽,肯定会避过对方,但此刻感受到新鲜的肉体上传来的阵阵血香,游非的理智已然被吸血鬼的本能所压制。
根据气息,游非判断眼前这只幽狼王最多也不过筑基初期,手中绿光挑起,游非将绿色草管遥遥指向对面的幽狼王。狭路相逢,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在看到游非手中的绿色草管之后,幽狼王突然变得暴躁,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缓缓踱着步子,不断地在游非周围徘徊,看似随意,却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游非长啸一声,绿色剑光直逼幽狼王腰部,铜头铁尾豆腐腰,面对练气期幽狼,游非尚能凭借修为蛮力制胜,但对上幽狼王,游非只能利用对方的弱点。
面对游非犀利的攻击,幽狼王脚下一滑,腾空跃起,使得游非一剑刺在了空中,就在这剑势将收未收之际,一只碧绿的狼爪从其侧面探出,直逼游非面门。
哐当,红绿之光碰撞发出一声脆响,游非凌空翻到,急速后退,在他的脸上,三道抓痕缓缓愈合。刚刚要不是发丝替他挡下了幽狼王的攻击,此刻就不是几道抓痕这么简单了。看来他还是太小看筑基期妖兽了,尽管他杀狼的经验堪称丰富,但面对幽狼王强势的攻击,一切技巧都显得拙劣。
看到自己的攻击并没有对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幽狼王似乎颇为意外,眼前这人的实力在它的眼中不值一提,本打算速战速决快点离开这里,却没料到对方竟然轻轻松松接下了自己的攻击。
暗自调动体内的妖力,幽狼王发出一声嗥叫,这叫声听起来普通,却是幽狼王继承自远古祖先的一个天赋技能——失神咒。当幽狼王的吼声传入游非耳中时,游非顿时乐了,竟然是神识攻击?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
心念一动——刺灵,游非将自己的神念附着在幽狼王的声波当中,暗中将其引向幽狼王,幽狼王的叫声一顿,游非趁机挥出一剑,在剑气与刺灵术的掩护下,逼近幽狼王,一剑斩在了幽狼王腰间。
此时,幽狼王已经反应过来,背靠着枯草,就地一滚,绿色的血液飞溅,幽狼王虽躲过了致命一剑,腰间却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就在幽狼王掉头查看腰间的伤口时,游非再次一个刺灵术甩出,闪身到幽狼王身边,将绿色草管留在了其腰间的疮口中,人则在幽狼王反应过来前有退到了远处。
只见绿色草管在接触到血液之后,其上的红色血丝微微闪烁,幽狼王感到体内的鲜血被缓缓抽走,不断摆动身体,想要将其甩出体内,但无论其如何挣扎,绿色草管稳稳地插在其身体中,不见一丝动摇。
游非抱臂站在远处,红发中一根发丝晶亮,与草管中的红丝遥相呼应。在游非的感觉中,尽管红色发丝与绿色草管是断开的,但它们在本质上仍然是一体的。尤其是草管上红色的发丝,仍受游非的控制,具备向游非体内输送血液的功能,但是,速度非常慢。
随着鲜血不断地进入体内,游非的饥饿感逐渐退去,心情也平复了下来。出神地看着插在幽狼王身上的绿色草管,想起之前脑海中的嘶吼,游非的心情有些复杂。那声音断断续续,游非只听到了“草木之心”几个字。
在脑海中与小十交流一番,游非大致搞清楚了在自己沉睡中发生了什么。结合幽狼王在看到草管时的隐藏在愤怒下的恐惧,游非推测那声音所说的“草木之心”所指的就是这绿色草管。
远处幽狼王的挣扎不断变弱,游非在距离三米远的地方,谨慎地停了下来,赤发中一根红色发丝瞬息之间长长,探进幽狼王的伤口中,几息之下,原地只留下一具干枯的狼尸。
游非上前,拔出草木之心,伸手将幽狼王怒睁得双眼合上,望着眼前的尸体,怔怔地出神。这幽狼王与自己的遭遇何其相似,家园被毁,举族皆灭,想起初见时幽狼王眼中的仓皇,游非自嘲一笑。
丧家之犬!
幽狼王的尸体掩埋,游非的心中泛起一阵悲意,今日你的尸体尚有我来为你掩埋,想我游蛇全族,尽皆曝尸荒野,舅舅,安儿……他们的熟悉的面容仍在眼前,笑声犹在耳边,一夕之间,却阴阳两隔,此生不复再见。念及此。游非眼中一酸,竟在这荒野之中,面对一狼冢,掉泪不止。
良久,游非重新抬起头来时,面上已无一丝表情。戴上斗篷帽,将面容隐藏在黑暗下,游非不用一丝一毫的血气,全凭着肉体的力量,向着东方疾速奔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这世间遍行不灭的真理,牺牲他人的生命来成全自己的修行也是人间常有之事。玄无极、秦羽为了追求剑的极致,不惜杀妻噬子,灭人全族,他们丧心病狂吗?放眼望去,天下却是他们的天下!
草木之心为了自己的诞生,吞噬了整个神蓍草原的生机,这又有何大惊小怪?就连刚刚与幽狼王的相遇,本该擦肩而过,却因为你的一已私欲,无耻地掠夺了它的生命。在这世间,吃人之事时时发生,任何存于这方天地间的生物都不能避免。
除非……
游非猛然停住,满脸通红,大张着嘴不断喘着粗气……
除非,你能跳出这方天地。
谈何容易!
抹去脸上滚落的汗珠,游非调动血气,继续向东方奔去。面对规则,如果你无力反抗,那不如主动适应,甚至是去利用。
其结果如何呢?
游非一边前进,一边“看”着十方天策中小十挥舞着缩小版的草木之心,嘴里不断嘟囔道:“竟然连草木之心都出现了!要出去!要出去!伦家也要出去看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游非将速度提到极致,在急速的前行中体味速度之美。
只要实力足够又愿意做规则最虔诚的信众,狭路相逢,结果必是你死我活。只要能达到目的,无论用何种手段,即使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也无所谓。死者的头颅将是胜利者最珍贵的花环,妖艳的血红正是王座上最耀眼的装饰品。
“小十,关于草木之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十扬了扬小脑袋,一脸天真道:“这个嘛,知道还是不知道呢?让我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游非气结,道:“为什么我在十方天策上没有查到?”
“那肯定是没有记载喽!”
“那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看你让不让我出去!”
呼!游非压下要暴走的心情,算了,反正这里也不见第二个人,让小十出来也无所谓。苦恼地揉了揉脑袋,游非将小十从十方天策中召唤了出来!
“哇!非非,这三年你的速度快了不少啊!比我在里面感受的快多了!”
“好了,小十……说说……”
“哇,神蓍草真的全部都枯萎了!但是,空气还是好好哦,我都能闻到青草的气息!”小十出来后,左飞飞右飞飞,东瞧西望,根本不理会游非的问题。
“小十……”
“欸?什么事?”
望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游非心里一阵恶寒,无语道:“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眼前晃悠,挡住路了!”
“你还需要用眼睛看路吗?这么空旷的草原看不到路有关系吗?不在你眼前晃悠我能去哪里呢?要是再把我……”
“你可以坐在我的肩膀上……”,明明只有巴掌大,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相比小十的活力满满,游非简直像一个垂死的老头子,连说话都是吊着口气。
“嘛这还可以。”小十欢快地飞到了游非的左肩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将缩小后的草木之心抱在怀里,一副快乐的样子,道:“哼,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说吧,你刚才要问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