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部书
84岁的兰帕德感到自己不行了,他让家人请来全城最著名的牧师霍华德,他要向上帝做最后的忏悔。
兰帕德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名作家。从小学到大学,兰帕德的作文一直是全班最好的,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读给同学们听,也有不少时候,他的文章出现在班级的黑板报上和校报上,甚至有两篇发表在全国知名刊物上。兰帕德相信,只要他努力,30岁前他就可以成为一个全国知名的作家。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梦想写出经世不朽的作品。遗憾的是,后来,他突然迷上了买彩票,一天到晚对着一大堆数字研究来研究去,最终把写作给耽误了。
兰帕德也曾深切地懊悔过。那是在他52岁那年,他的一个中学时代的同学,一个曾经对兰帕德佩服得五体投地,经常把兰帕德的作文当范文读的同学,有一天把自己写的第十三本书送给兰帕德。兰帕德忏悔道:“那一刻,我懊悔极了,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写作。”
霍华德牧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从那时起开始写作呢?”
兰帕德脸上现出十分痛苦的神情,因为这正是他几十年来最懊悔的事情。接到老同学赠送的书的那一刻,他是想从那时起开始写作的。但他觉得年龄大了,何况身体又不好,没有多少时间了,不会再有什么成就了。于是他最终放弃了这种打算。
兰帕德接着告诉霍华德牧师,他65岁那年,得了重病,生命垂危,他深深叹息自己没有在52岁那年开始写作,否则,有13年时间,他一定可以写出不少东西。他说,他没想到老天会给他那么多时间,否则,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些时间有一番作为。
“那你为什么不从那时起开始写作呢?”霍华德问。
兰帕德又一次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那时,他曾经好多次想过,如果时间再往前倒回去10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始写作的。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65岁的老人了,生命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不可能再有任何作为了。于是他虽然常常叹息,但却仍然没有开始写作。73岁那年,他的老同学再次给他送来一本自己刚写的书,并且问他,你有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不试着写点儿东西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说,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还能写出什么东西呢?就这样,在一天一天的懊悔中他活到了现在。如果当时他知道自己能活这么久,他一定会从那时起开始专心致志地写作,他相信,那样,他仍然可能取得不小的成就。可现在,他只能把永远的遗憾留给自己了。
听完兰帕德的忏悔,霍华德说道:“其实你并不是不能当一个作家,而是你在不停的懊悔中放弃了当作家的希望。仅有懊悔是绝对不够的。如果你还想当作家的话,那么,就不要再澳悔,不要再犹豫,从现在开始,拿起你的笔吧。”
“我已经就要死了,还行吗?”兰帕德不相信地问。
霍华德郑重地点点头说:“我以上帝的名义告诉你,行!”
兰帕德的眼里放出一股亮光。霍华德刚刚离开,他就提起了笔。以后的3个月里,他不停地写作,一直到他去世。他的第一本书只写了一半,但那半部书却轰动了全国。
人生来就是行动的,就像火光总向上腾,石头总往下落。对人来说,无行动,就等于他并不存在。
天生一个面包师
一次事故夺走了父母的生命,年仅19岁的她勇敢地挑起了波廉面包店的担子,显示出非凡的冷静与自信。一边在哈佛大学读书一边操纵面包店经营的她说:“我天生就是一个面包师。”
接掌面包帝国
2002年10月31日改变了阿波罗尼亚·波廉的一生。
那一天,阿波罗尼亚的父亲开着一架8人座的小型直升机飞往私家小岛,飞机上还有她的妈妈。飞机失事,警方在离小岛200米处发现了飞机残骸。那时,阿波罗尼亚和妹妹正在巴黎的家中。
听到这一噩耗,阿波罗尼亚立即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烤面包。这不是一款普通的面包,而是每个重4磅,外表裹着一层硬壳的“车轮”式面包,伦敦的食客们争先恐后花10英镑,为的就是能抱一个“车轮”面包回家。作为著名的波廉面包公司的继承人,阿波罗尼亚首先要确保面包的烤制一天都不能停下。毕竟,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汤姆·克鲁斯等好莱坞明星顾客都在等着波廉面包上桌,还有一位纽约客人提前支付了63000英镑,为他的儿孙们购买了一生的面包,每周送一个。
失去父母后不到241、时,阿波罗尼亚就继承了一家年营业额近700万英镑的公司,一夜之间,这个兼职推销的女孩成为法国最有影响力的烹饪帝国的CEO,这种转变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而阿波罗尼亚做到了。“因为她就是波廉,她的血液里流淌的是面粉。”阿波罗尼亚的一名员工说道。
波廉面包店由阿波罗尼亚的爷爷在1932年成立,她的父亲于1972年接任。在以后的30年中,他把一个小店打造成为一个面包帝国,每天销售15000个面包。从美国洛杉矶到日本东京的知名顾客在网上下订单,花上24英镑,波廉在24小时之内便会把面包送到顾客的家门口,为了及时交货,波廉公司专门租用了从巴黎到世界24个地区的空中航线。
阿波罗尼亚继承了法国的两家店铺、伦敦伊丽莎白大街的1个店面和一个24小时烤制面包的面包店。她负责让23辆货车把面包运到法国的各个零售店和首都Roissy机场,飞机把面包及时送到世界各地。除了经营波廉面包,阿波罗尼亚还要监督公司其他产品的生产,如胡桃黑麦面包、馅饼。
提到她父亲的名字,阿波罗尼亚有点伤感。当被问及波廉公司的明星客户时,阿波罗尼亚拒绝罗列名字。但几分钟后,她淘气地承认:“当时我19岁,还是个孩子。我也很好奇,会去翻记账簿看都写着哪些名人的名字。”
与面包一起长大
阿波罗尼亚对面包充满着热情,用她自己的话说:“Ihaveasweetheartforbread.”
小时候,她就在父亲的带领下,捏着面团玩,看着面团在烤箱中慢慢“长大”。14岁那年,她亲手做出了第一个面包。但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波廉面包师,必须接受连续9个月的闭关训练。高中毕业后,阿波罗尼亚推迟一年前往哈佛大学,在面包店当起了学徒。
从最基本的开始,所有的工序都要学会。要了解面包的成分,各种成分的用量,如何使面团成形,对烤面包之前的各个准备阶段的面团状况要了如指掌。制作波廉面包只用面粉、盐、水和一种发酵剂。这种发酵成分不是靠发酵粉,而是特地从上一次的面团中留下一部分作为酵母,这样才能保证面包味的纯正。但如何掌握发酵过程便是个大问题,这全凭感觉与悟性,稍不留心的话,就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阿波罗尼亚还要学习烤炉的每个部件,这就好比研究计算机的各个硬件。比如开关,除了那种用木头当燃料的烤炉外,如何点火可不像按计算机的Powe键,有点复杂。
把准备好的面团有序地排在烤箱中令阿波罗尼亚感到头痛,在摆放面团时,左右或上下两个容易粘在一起;有时摆得好好的,出炉时却三三两两在一起。“这个比较抽象,要有空间意识,全凭感觉。”阿波罗尼亚说。
除了做面包,阿波罗尼亚也常常与朋友们聚会,那时,她的朋友还都在上学,无法理解她的责任。他们常取笑她:“你成天吃新月形面包和巧克力面包,你却管这叫工作。”
早在她高中在美国参加夏令营活动时,由于忍受不了美国的劣质面包,她曾苦苦哀求父母空运几个给她。接手波廉面包后,阿波罗尼亚给罗马教皇写过一封信,列出了波廉面包的美味之处,请求教皇把“贪食”从7大罪恶中删去。
困难只是一个机会
阿波罗尼亚在哈佛学习经济学和心理学。当有人请她用两组三个词分别描述她和她的哈佛生活时,阿波罗尼亚潇洒地列出6个词:22岁、面包师、大学生;刻苦学习、有趣、着迷。
“我今年22岁,面包师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挚爱,此外我还是哈佛大学的学生。”阿波罗尼亚轻松地解释第一组词,“在哈佛我的学业很重,但我所学的东西都令我着迷。哈佛要求学生大量选修本专业之外的课程,我选修了哲学、工科、历史和艺术课程,扩展了视野。我也很荣幸遇到许多有趣的人,有的是我的室友,有的成了我的朋友。”
在哈佛,阿波罗尼亚与人合住一个双人套间,除了一台碎纸机她没有让公司的业务打扰她的大学生活。在处理学业与经营公司方面阿波罗尼亚反复强调“组织性”的重要,“在有课的时候,我通常提前几个小时起床,打电话处理工作,挂了电话就去上课,写作业。”除了打电话、发e-mail处理公务,每隔4~6周,阿波罗尼亚都要飞回巴黎,出席公司的会议,每年的暑假都是在法国度过的。
平时,阿波罗尼亚尽量保持低调,以便与其他人一样过正常的大学生活。“我没有必要在自己的额头上贴上纸条,向全世界人喊着:‘喂,我经营一家公司’。但是,我也不会撒谎,因为我热爱我的工作。”阿波罗尼亚在向同学、朋友介绍自己的公司时,不会极度渲染,以致很少有人知道波廉的影响力。对于阿波罗尼亚的一贯低调,她的亲密朋友能够理解,“任何人都不希望因为卖面包给汤姆·克鲁斯而受到不同的对待。”
在边学边经营的四年中,波廉的年营业额增长至1820万美元,雇员150人,有人说,她给term-timeemployment(受时间限制的职业)带来了全新的解释。有人还说,在经营波廉时,阿波罗尼亚的表现胜过一个成年人;而走进教室、宿舍,她能自如地退一步,融人同学当中。这正是她的不凡之处。
个人只有在社会上占有为此所需的地位时,才能够表现出自己的才能。
给我一刀
海叔50多岁,现在是一位中学校长。他谈起当年高考的情形,撩起裤腿,指着小腿上的伤疤说,看见没,柴刀砍的。这是海叔的秘密。细细的刀疤,蜿蜒缠绕,像一条丑陋的怪蛇,很长,一直延伸到30年前。
那时,海叔还是个毛头小伙,初中刚毕业,就被下放到江西五星垦殖场。这里地处鄱阳湖边,血吸虫肆虐,知青们在此围湖垦荒,战天斗地。几年下来,当初的万丈豪情,已渐渐被残酷的现实侵蚀殆尽,想到前途渺茫,回城无望,海叔和许多知青一样,苦闷彷徨,却找不到出路。
1977年10月的一天,广播里突然播了一则消息:国家决定取消推荐上大学,全国恢复高考。仿佛一声炸雷,场里全都沸腾了,紧闭的命运之门忽然打开。知青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海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考大学,回城!死了也要考!
他立即给家里发电报,请家人帮忙搜集复习资料。以前学的那点知识,大半都已还给老师了。而此时,距离12月中旬的高考,只剩下短短五十多天,时间紧迫,每一秒钟都像金子般珍贵。他白天照常出去劳动,每天从天刚亮干到天黑,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复习功课,时间少得可怜。高考一天天逼近,海叔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要想请假复习功课,那是痴心妄想。
那天,海叔在湖边砍芦苇。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手上拿着柴刀,心里却惦记着考试,于是对身旁的华子说:“如果我能大病一场,就有好几天的复习时间了。工伤也不错,谁能砍我一刀就好了。”华子是当地老表,两人年龄相仿,关系要好,他马上回话:“这还不容易,我砍你一刀,你敢不敢?”两人本来都是开玩笑,可是海叔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再没言语,整整一天,心里都在反复斟酌华子的话。
第二天刚上工,海叔就把华子拉到旁边,压低了嗓音说:“等会儿,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你就照我腿上砍一刀,下手要狠一点。”华子立刻瞪直了双眼,仔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开玩笑,随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疯了!这一刀下去不知轻重,万一残废了怎么办?”“管不了那么多,是好兄弟你就给我一刀。”海叔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华子拗不过,只好勉强点头答应。
俩人各怀心事,心不在焉地干活。海叔心里咚咚直跳,可是快到晌午,也不见动静。他既失望又庆幸,失望的是计划落空,庆幸的是这一刀多半是躲过去了。就在他心情矛盾、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感到腿上钻心的剧痛,他“哎哟”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左腿肚子上拉开一道血槽,足有半尺长,血流如注。华子手握柴刀站在旁边,表情木然,两眼通红。海叔疼得脸都变了形,脸色苍白如纸,因为失血过多,当即昏迷过去。
众人慌忙把他抬到了场部医院,伤口缝了17针。等他醒来时,医生摇头叹息说:“年轻人,以后干活千万小心,这下没有半个月恐怕下不了地。”等的就是这句话,海叔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窃喜。幸好华子这一刀力量恰到好处,虽然伤得不轻,却未伤筋动骨。这次“意外工伤”,终于让海叔如愿以偿,领导批准他休假15天。
时间得来不易,他一头扎进了书本,日夜用功,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早把伤痛忘到了脑后。
高考结束,海叔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待消息。那天傍晚,他带着满身泥泞刚从田里回来,忽然看到邮电所的老王来了。他一下子预感到了什么,顿时紧张起来,想问又不敢开口,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僵持片刻,老王笑着说:“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祝贺你!”海叔像发了疯的公牛,迅速扒光上衣,扔出老远,光着膀子,对天大吼了三声。滚烫的泪水奔涌而下,他终于确信,从这一刻起,命运已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30年前的往事,当初的每个细节,海叔至今记忆犹新,说起来轻松自如。我却听得有点心惊肉跳,问他:“明知道有人要砍你一刀,你不害怕?”他笑:“怕!怕得要命,当时我两腿都在打哆嗦,也不知那小子看中了我哪条腿。差点吓得尿裤子--可是我没有退路啊!”我忽然明白,那一刀砍下去,其实是他向命运宣战。人生中所有的苦难挫折,都是为了使我们变得更强大。
当智慧和命运交战时,若智慧有胆识、敢作敢为,命运就没有机会动摇它。
日历
世上最沉重的东西是监狱的日历。
每一页日历,犯人都要用尽全力去翻,也不一定都能翻得过去。王军就翻不动了,不想翻了。他的刑期是10年,服刑工种是装订的第一道工序,折页。就在自己睡的床板上,一领一领的原页放好,左手戴指套,右手拿刮板,哗啦一张,再哗啦一张,在满楼如循环海潮般的哗啦声中哗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有,新犯人是不能乱说乱动的,吃睡住干都在一张床的领域里,去厕所必须三人互监同行排成纵列,三顿饭和睡觉前都要站成军姿报数。总之,他受不了了。10年,3650天,天天的生不如死,重复3650个生不如死,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