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肖觉得人生，就要活得坦坦荡荡傲气冲天。她希望自己像武侠片里行走江湖的侠女，能行侠仗义除恶扬善见义勇为，闲暇时候的娱乐消遣，就是跟几位大侠围坐一桌，把一条腿踩在长凳上，爽快地举起斟满高粱酒的大破碗，大声说，各位兄弟，干！
另外在大难临头的时候，肖肖会在第一时间使上韦小宝的“救命六招”，不然就直接“神行百变”落荒而逃。搁古代，肖肖哪能称得上侠女，充其量就是江湖一鼠流。
柳苗觉着她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就是被很多人关注和同情，越多人看她，她的表演就越发淋漓尽致百转千回。她完全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悲情世界里，无法自拔。我们这些旁人再怎么去劝解开导，都起不了根本性作用，回头她仍然会继续栽进自己的世界里，重蹈覆辙。因为我们生命旅程中的很多大智慧，都需要自己用亲身经历去领悟和参透，悟性高的懂得及时悬崖勒马，悟性差的会一错再错。所以往往真正懂得保护自己的人，都是前者。退后一步，海阔天空；华丽转身，乾坤尽握。
我猜想很多个夜晚，柳苗会一个人默默对着镜子诡异地笑着说，其实，我是演员。
“文文，今天帮我化个淡妆吧。”肖肖扯着我胳膊求我。
“你发什么神经，不就吃个饭，你化什么妆？”我不解地看着肖肖。
肖肖拿着镜子照着脸伤感地说：“文文，我觉得我老了……”她抬起头，对我说，“你帮我把脸搞得有气色一点，两颊要粉粉嫩嫩的……再刷个睫毛膏。”
在给肖肖倒腾脸上的时候，我问她：“晚上在哪吃饭？”
“我们学校后面那个饭馆。就是你第一次认识他们，然后一起吃饭的那个饭馆。”
“谁定的那？”
“方远。”
“呵呵，还真是有始有终，都在那地儿了。一转眼，六七年过去了……真快。”
肖肖沉默不语。她肯定在想她和方远清晓走过的路，也十年过去了……真快。
“肖肖，这阵子你脸色真的不好。”
“没事，过些天就好了。”
“我们自己去饭馆，还是他们有人来接我们？”
“清晓来接的。”
“嗯。”
门外有人敲门，“肯定是清晓来了。”肖肖起身去开门。
清晓走进来，看了看我，看了看客厅，然后再走到肖肖房间看了下说：“我们走吧。”
下楼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上车，看到方远也坐在前排。一路上，依旧没有人说话，除了清晓开车外，其他人一律看着窗外发呆。以前就算我跟方远不怎么说话，但肖肖和清晓的嘴巴是从来不停歇的。
一进饭馆，老板看到肖肖，兴奋地说：“这不是肖肖吗？好几年没见你了啊？现在在外面发财了吧？”
肖肖笑：“夏叔，好几年不见，你这饭馆还开着呐？”
老板把我们领到一张四人位的桌子坐下，说：“我不开饭馆，我全家吃什么呀！今天你怎么突然来这？”
肖肖把茶杯递到老板跟前：“来看看咱们的母校。倒点大麦茶喝喝。”
老板一边倒水一边说：“是该回来看看，学校这几年扩建，变化大着呢。我们这一排老房子也要拆了。”
“拆了你饭馆怎么办？”
“到时再租个门面呗。”
“你可一定要开着啊，过几年我还要来吃饭呢。”
“还要过几年？你应该常来照顾我生意。”
肖肖笑着点头：“可以可以。”
清晓说：“老板，有什么特色菜，你看着上吧。”
“好嘞，你们等着。”
大家在几杯酒下肚后，清晓对肖肖说：“你不要听葛婷的，我们是朋友，一码事归一码事。”
肖肖说：“我是自己主动要脱离你们的，我想清清静静过日子。”
清晓激动地说：“我们哪边让你不清净了？这么多年，你不是也这么过来的吗？”
肖肖不回答。
清晓接着说：“以后我跟方远再也不会打搅你的感情生活，我说真的。”清晓推推旁边的方远，“方远，你说是不是？”
方远也不说话。
清晓急了：“方远你说句话啊？！肖肖跟我们哥们儿这么多年，你舍得她跟我们就这么一拍而散了？”
方远说：“我不喜欢勉强人。”
清晓语塞。
肖肖低头喝了一口酒。
方远突然对着我说：“听说你跟你男朋友要回他老家了？”
“嗯。”
“祝你永远幸福。”
“谢谢。”
肖肖举起酒杯：“喝酒，过了今晚，以后你们就别再来烦我了！”
方远今天没有节制饮酒。
肖肖对清晓说：“以后不跟你斗嘴，我肯定能多活几年。你说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个大喇叭，这么多年，耳朵没一刻清净过。你就行行好，以后跟葛婷好好过两人世界去，别再出来祸害无辜大众了。”
肖肖对着方远继续说：“还有你！你就去当个好丈夫，好爸爸。别整天把老婆晾家里边，多带出去见见你朋友。当然，不是见我，我已经不是你朋友了。以后咱们就是路人。路人！知道不？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路上看到我，千万别说认识我！在这我先谢谢你了！”
肖肖突然哽咽着说：“靠！我他妈被你们烦够了！以后都给我滚远点！我肖肖的美好青春就是被你们残害了！”说完，拿起酒杯，就一饮到底。
清晓把手里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肖肖，你这样有必要吗？我们残害你青春？你就没残害我跟方远了？！”
“对对！我也残害你们了，我对不起你清晓，对不起方远，所以两清了，这不正好？赶紧散了吧！不然以后哪天你们的家属又找到我，说我妨碍你们的婚姻，你们的家庭，她们恨不得拿着刀砍了我，我还想好好保住我小命，家里老头老太等着我孝敬呢！”
方远始终不跟肖肖对话。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我为什么就是看不透方远。
我见方远和清晓喝得不少，我对着他俩说：“一会儿你们打车回去吧，这样车是开不了的。我跟肖肖你们不用送了，我们也自己打车回去。”
清晓已经口齿不清：“没事，我没喝多，我开的了。”
肖肖这时跟我提议：“文文，一会儿我俩到学校里走走吧。”
我点头：“行的。”
肖肖对着他俩说：“你们先打车回去吧，不用送我们了，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方远突然说：“我们陪你们一起走走吧。”
肖肖拒绝：“这是我们的母校，你们走走干嘛？你们早点回去吧。家里人担心着呢。”
我们四人走出饭馆，清晓坚持要开车回家，我跟肖肖拦都拦不住，最后，方远抢着打开了驾驶座的门。我走到窗口，问方远：“你真的可以吗？”
方远点点头：“放心，可以的。”
肖肖也走过来，对方远说：“安全到家了，就打一下我手机，打一下就挂掉。”
清晓打开车门，正要钻进去，他突然伤感地问肖肖：“以后你真的不会出来见我们了吗？”
肖肖轻轻地点头：“嗯，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
车掉头，驶离，肖肖挽着我胳膊，跟我一起看着清晓的车慢慢离我们越来越远……
清晓把手伸出窗外，挥了几下。肖肖见状，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这车牌号我真不喜欢。”肖肖说完，把手勾在我脖子上说：“走，我们去看母校。”往校园走的时候，她的步子明显不稳。
我问肖肖：“我们先去哪？”
“宿舍楼……你说宿管阿姨换了吗？”
“应该没换得那么快吧，这才几年？”
“你说她还认识我俩不？”
我看了她一下今天的打扮，帽衫牛仔裤帆布鞋，我说：“可能认识你，你一直没变。”我看着身边一个个擦身而过的年轻脸庞，继续说：“你混在学生中，没人认得出你是社会人。”
肖肖大笑：“我希望再过十年，别人还觉得我像学生。”
“时间是放不过任何一个肉体的。只要心态好了，什么都好了。”
“文文，我觉得你应该学佛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时机成熟，我就吃斋打坐了。对生命的热爱和尊重程度，取决于对万物的敏感程度。”
“那你说我热爱和尊重生命吗？”
“呵呵，肖肖，你最热爱的就是你自己。很多时候看似你是成全了别人委屈了自己，其实是因为你首先想到的是保护自己，你潜意识里只能接受一份完整充沛的爱。”
肖肖若有所思地问：“完整的爱？是不是像当初郑今的爱一样？”
“嗯，像当初初恋的清晓，当初单恋你的方远，当初热恋你的郑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有谁还能给得了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