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耸耸肩膀说:“张晓德,人们为什么叫他守财奴,这点已经很清楚了。可是
这样的人会自杀,实在令人奇怪——除非他是害怕什么事儿。孤零零一个人住着,当然
有可能产生幻觉。这我们可以从李锋大夫那里问个明白。”
客厅门开了,赵彤走了过来,手里拧着一条脏毛巾。
“我把他竖在安乐椅上了。”他唐突地解释道。
罗森和张晓德回到客厅,只见死者的面部经过擦洗,颜色煞似抹上一层灰白腻子,
起皱的嘴巴,左角上有一颗带毛的痣。下颚用绷带绑着,以免耷拉下来,两片薄嘴唇撅
着,样子实在难看。桌上一个茶托里放着一副假牙。史莱德上前一看,原来上排牙托已
被子弹打裂,上面看得出弹药痕迹。茶托一边放着一副金丝眼镜。
“这些东西是我们在尸体旁边地板上找着的。”张晓德说道。
罗森搜查死者衣服口袋,掏出一只皮夹、少许零钱,还有一串钥匙。他从皮夹里
取出一封信来,原来是李锋大夫写的一张纸条,大意是说翌日上午钱东风依约前来诊视,
当于次日上午来访,时间照常,云云。
“看来李锋今天上午会来,”罗森说道,“这就好办多了。到吃午饭那会儿就可
以结案了。”
“好!”张晓德以一种说了算数的口气说道。
罗森转身跨步走到安在墙壁里边的保险箱前。保险箱铁门的一边用一幅厚厚的褐
色帷幔遮着,好象是为了挡风。他试过几把钥匙以后,终于找到一把,把保险箱的铁门
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一只盒子。
“怎么,哎,张晓德!”他惊叫道,“里面是空的。”
“空的?”张晓德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房间走了过来,抬眼打罗森肩头上看去,
“哼,看来枪杀的原因在这儿,你以为呢?”
“也许吧,”罗森不置可否。这时他又跨步走到写字台跟前,打开活盖的锁,一
连好几分钟只顾翻查抽屉、文件架。
“除了这个,里边什么也没有。”他最后说道,手里举着一个银行存折,“帐上存
款不多,不过五十万美金。”
“哪家银行?”张晓德问道。
“工商银行。最好打电话同银行取得联系。”
“对,我就去。”张晓德走出房间。
罗森直起腰来向房间四周望望,看见火炉一边摆着一个信件架,翻开看看,尽是
帐单和收据,别无其它。
他把帐单、收据之类放回原处,捡起放在火炉台上的左轮手枪,用手捏着枪管顶端。
这时,他的目光忽然碰到花瓶底下露出的东西,上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名片,便捡
起来念着上面的字:
周吉太太
东城朝阳花园北巷三十六号,罗森正看着名片,张晓德走了回来。
“经理说海琳这五年多来存款不多,”他说道,“大约就在七年前,他取走了一大
笔存款,有好几万块钱,还取走了他们替他保存的一些值钱的证券和上品珠宝。他突然
想起要自己理财了。我想那是安上保险箱以后的事。现在我想起来了,他还登记有枝手
枪呢。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呵,原来是那张名片呀!对啦,这个女的我看同案件有
关。”
张晓德说完微微一笑,转眼间脸上又露出他那惯有的、怏怏不悦的表情。
“其实,吴曼——就是你在门口看见的那个家伙——他昨天夜里就看见她打这儿
走出去了。差不离在八点半的时候吧。”
罗森朝他飞快地瞟了一眼。
“大概是在——自杀那会儿。”
他在说“自杀”二字前停顿了一会儿,是有用意的。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张晓
德意识到两人脑海里刹那间闪过一个相同的念头,不觉把脸一沉。
“一定是在自杀以前,”他执拗地争辩到,“很显然嘛,你总不会跑到一个男人面
前去自杀吧——就算你同孟海琳一样孤僻也不会那样干的。”
罗森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死者难看的面部,看了老长一阵子。
“张晓德,你当真认为这是自杀案了?”他和气地问道。
张晓德把眼一瞪,紧锁眉头说:
“什么?我说罗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是自杀!谁听说过有人让别人把上
了膛的枪戳进自己嘴里还不反抗的?你总不会认为是那个女人——她叫什么来着?——
周吉太太——骗了他,让她这样干的吧?”
张晓德皮笑肉不笑地笑笑。
“保险箱是空的。”罗森指出这点说。
张晓德又皱起眉头,“对——不假。还有——呃——李曼说那女的带着一只公文
包,比你的还大。不过,假如是自杀——”
“因为被盗,倒有可能。”
张晓德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不不,看见那张名片了吗?假如她居心不良,她
决不会把那张名片留在我找到的桌上的。”
罗森半天不吭声。
“咱们叫李曼进来吧。”末了他说道。
问了一阵,什么别的也没从这个警官那儿问出来。他说头天晚上他当班,八点来钟
他巡逻走过三十号时,看见大门敞着,有个男的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个大公文包。
那时月儿还很明亮,他转身朝她望望,但她背对着他。只见她穿过马路,急急忙忙朝对
面方向走了。她身上穿着深灰色的皮外衣,头上戴顶小黑帽。经罗森问及,那警官说,
该住宅的前屋没有亮灯。
李曼走后,罗森转身对张晓德说:“我想没有必要把赵彤留在这里了,叫他
现在回去,今天下午早早的就可以把报告写好送上来了。”
“我告诉他去。”张晓德说。
罗森一人独自留在屋里,两手深深地插在裤袋里,只顾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机灵
而清秀的脸庞一时间变得额蹙眉皱。这是一件疑案,可是也有一两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