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离开她的公寓时,我径直向艾德先生的家逃窜。我把汽车停在车道上,像一只被一群人紧追不舍的烷熊一样,逃进大理石砌成的大厦。
我问门房,艾德先生现在何处?门房说,我们的老板在书房。于是,我冲进书房,随手关上沉重的核桃木门。
艾德先生坐在书桌旁,抬起头来看着我,对于我如此冒失,似乎显得很不高兴。但是他没有撵我出去,反而很快地站起来说:“什么事,张威廉?”
我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向书桌走过去,把信封放下,信封里面装着一千元的现金。艾德先生拿起钱,神情有些迷惑。
“张威廉,你到赵丽的公寓去啦?”“是的,先生。”“她在那儿?”
“是的,先生。”“她没有要钱?张威廉,我简直不敢相信。”“先生,她死了。”
艾德先生锐利的目光从钞票上转向我。他是位瘦长、英俊的男人,看面孔大约有三十多岁,只有那头花白的头发,才会暗示出他真正的年纪。
“死了?”他说,“怎么死的?张威廉。”
“依我看,好像是被人勒死的,我没有多加逗留去肯定,她脖子上有勒过的痕迹,舌头伸出,脸肿得像一块灰白的肝。她生前肯定是个相当娇媚、迷人的女子。
我换口气,补充说。“是的,”艾德先生说,“她是个尤物。”
“可是现在看起来不诱人了。”“她单独一人在公寓里?”
“我猜想是的,我不敢四处探望,只是看见她躺在起居室的地板上,然后我就匆匆走开,赶到这儿。”
艾德先生心不在焉地把一千元钱放进外套的口袋里:“三小时前,她还活着,我出门之前,她打电话给我。我回来后,交给你一只信封,你到她那儿,就发现她已经死了。那么,她是今天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被害的。”
“艾德先生,在那段时间里,她可不可能做了许多买卖?”
“她今天应当不会做买卖,因为她正期待着一位带一只白信封的访客。张威廉,你离开公寓时,没有看见任何人吧?”“没有,先生。”“没有打电话给任何人?
和任何人说话?“”一个也没有,先生,一直到这儿,才开口问门房你在哪儿。“。
“好,你一向是个好人,张威廉。”
“是的,先生,”我说,“我尽量做好。”这话倒是真的。我来自河北省石家庄市附近的一个山区,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山里人,那地方,土地贫瘠,人们生活贫困。有一年夏天,艾德先生到那儿度假一周,以钓鱼消遣,在那一周里,我为他跑跑腿,打打杂,一周度假结束时,艾德先生问我喜不喜欢继续为他工作,他说我聪明伶俐,办事干净利落,待人有礼,他说他需要一位司机,兼打杂和干一些私人工作。他说假如愿意,我会有一个蛮好的住处和固定的薪水。我当然不肯放过这个良机,我高兴地答应了,艾德先生视我为亲信,他信任我,知道我凡事守口如瓶,对于像艾德先生这样一位拥有电视台和报纸的大人物,这一点很重要。
当我从赵丽公寓的惊骇中逐渐平静下来,不再发抖时,艾德先生正忙着打电话。他打电话给哈代法官和罗尼检察官,他们两人都是艾德先生的好友,他告诉他们,丢下一切琐事,马上来和他见面,他说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能在电话中说明。他要他们马上到他的书房里来,他们两入迅速赶了过来。
第一个抵达的是赵康法官,他是本市高等法院最年轻的法官,他喜欢宴会和美酒,这一点在他那开始松弛的脸上可以得到印证。
他个子高大,红光满面,在大学时,他是著名的足球明星。
他对艾德先生说:“什么事?老朋友,我今晚有晚宴,而且”“当你听过我说的事后,你肯定食欲大减,”艾德先生说,“为了省却重复的麻烦,我们等赵康来了再说。”
赵康法官知道*他无用,也就安然地坐下来,点上一一支雪茄,试着想从艾德先生削瘦严肃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赵康法官刚把雪前烟点着,罗尼先生也赶到了。罗尼先生是一位秃顶、肥胖胖的中年人,他有厚厚的嘴唇和一双饱满的眼睛。
等罗尼先生走进书房,门安全关上后,艾德先生便对我说:“告诉他们,张威廉,把你刚刚告诉我的事告诉给他们。”“赵丽小姐死了。”我说。法官听到这句话,眼睛都没眨一下。检察官的喉部好像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只手揉着脖子,另一只手摸索着椅子,坐了下来。“怎么死的?”法官问,声音很冷静。
“我想是被谋害的。”我说。罗尼检察官的声音听起来变得粗重起来。
“用什么方法?”法官问。“窒息而死,看来是那样。”我说。“什么时候?”
“两点到五点之间。”艾德先生接口。
“凶手未逮到,我还没有权利审判,你通知我做什么?你又怎么认为我对此案会有兴趣?”罗尼检察官声音粗哑地说,“我又不认识赵丽这个人。”
“哦,别那样吧,罗尼。”艾德先生说,“赵丽确实周旋得很有技巧,她一一应付我们三个人,她并没有拓展财路,单是咱们三个人就足够了,她有她的金矿可控,她满足了。她并不打算进一步拓展,以免招致更大的危险,换句话说,也就是另觅银矿。”
罗尼先生弓起身子,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我否认任何——”“请闭嘴,”
艾德先生平静他说,“现在我们不是在法庭中。
不过,我们三人是可能杀害她的人。有理由可以肯定,是我们三个人中间的某个人杀害了赵丽。赵康,她诈你最久,我是其次,罗尼,你是她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只金龟。我们三个人,这段日子,捐献的总数估计在六万元左右。“
“糟糕的是那些钱我们都没有报所得税。”
“你是如何发现这件事的?”罗尼问道,“我的意思是,关于我的事。”
“罗尼,这话问得有些傻。”艾德先生说,“当要挖掘个人隐私时,我仍然是一位顶尖的记者。别忘了,我有新闻来源。”
“好,”赵康法官说,他像坐在法庭上,正在考虑由律师做的一个提议,“这件事摆在我们之间,我们三人都是她任意宰割的羔羊,我们每个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要处理她。换言之,我们三个人都搭了同一条正在漏水的船,现在问题留待作决定,我们是不是有浆可以划,不幸的是,今天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我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你有吗?罗尼?”“什么?”罗尼脸色灰白,像是在等待服毒一样。
“今天下午两点到五点之间,你在哪里?”“我…”“在哪儿?罗尼?”艾德先生催问。
罗尼先生抬起头,看看他的朋友:“我没有进去,你们要明白,我在一条街以外,将汽车调了个头又开回去了,我没有进她的公寓。”
“你打算去看赵丽?”法官问。
“是的,我打算去求她。我再也付不起她勒索的款项,我打算去说服他。她必须少要——或者根本不要。我实在筹不出钱来了,我不像你们二位富有。”
“可是你害怕了,”艾德先生说,“实际上你没有去看她?”
“是的,艾德,你得相信我。”
“不论我们是否相信你,”法官说,“都没有多大关系,重要的是,你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你呢,艾德?”
艾德先生摇了摇头:“下午两点钟,我接到她的一个电话,她提醒我,要我五点钟派张威廉给她送一千元去。我开车出去看了一块有意购买的地皮,回来后便派威廉去送钱。”“这么说,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杀害她。”法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