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不断转动所奏出的悠扬音调，以及辗过轨道接缝时所发出咕咚，咕咚的单调节奏，
使人不知不觉地昏昏欲睡。
列车交错带来的冲击力震动车窗，赵山猛然醒来。才刚要看的推理小说还好端端地打开
着摆在床上。
“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赵山自言自语地说。
因为睡在极为狭窄的上铺，不得不弯曲身子仰着。看看手表，已经快要半夜三点了。现
在到哪里了？记得一点多时在沈阳站停过……。应该已过了东北吧！
因为上铺会摇晃，所以赵山不欢欢。已是年近三十的男人，并且，在警察厅搜查课里担
任刑警一职，若是敏感得连在卧铺车里都不能入睡，实在不是可以夸耀的事。然而，本性这
种东西，并非光靠意志就可以控制得了的，所以赵山常自认为身为刑警一职是错误的。
“干脆睡了吧。”
赵山哺喃自语地将枕头边的灯熄掉，别扭地试着将腿伸直。卧铺为什么做得如此窄小
呢？赵山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长得一副略带女性温和气质的美人脸。
唉！平躺好，打算入睡时，却全然一点睡意也没有。看书的时侯，明明迷迷糊糊的想
睡……。或许是因为看书时没注意到任何的摇晃或声音，所以会打瞌睡；现在静静地闭上眼
睛，注意力反而强烈地集中在声响上，头脑也就愈发清醒起来。
“混蛋？”
赵山又将灯捻亮，悄悄地把床旁边的布幕拉开来看，似乎每个人都已安然入睡了。既然
怎么样都睡不着，就到走道上去眺望窗外吧。
赵山抓件上衣，从床上起来，有些不放心地将腿伸向下床的梯子。因为有好几次摔下去
的经验，所以下梯子也就特别谨慎。平安无事下来之后，穿上鞋子，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儿
脚步声地走到通道上，赵山的下铺，中层及下层都是空着的，早知道一路上都没人来睡的
话，就搬到下面去……。
“唉，算了吧。”
回到公寓之后，再好好睡一觉。赵山被车窗外的一片漆黑弄糊涂了，车到底走到哪儿了
呢？竟然连住家，城镇之类的灯火都看不见。赵山在通道上闲逛。
赵山刚去重庆出差，现在在回家的火车上。由于上海发生神出鬼没连牍杀人事
件，而此次事件中的三位被害人均为上海地方的人，因此这想出差就是为了调查这三位被害
人之间是否有关连。
可是，当赵山正要采取调查行动时，犯人就被逮捕了，被害人籍贯相同，完全只是巧
合；赵山这想差算是白跑了，真是倒楣！一面如此发牢骚，另一方面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
气。因为和挥舞着凶器的犯人相互揪在一起的野蛮行为，和赵山温和的性情是不相称的！
赵山走到火车的尽头，正想转身回头时，突然，眼前一闪，有个人往卧铺的后面隐身而
去。因为一闪即逝，到底是男是女无法确定。人影好像就消失在自己卧铺的附近。
赵山稍微加快脚步回去看。卧铺的下层，坐着一个女孩。
“晚安。”那女孩微笑地说。
“真，真是……。”赵山不晓得说些什么才好，慌慌张张地解释。“你是现在才来的
吗？”
“是的。”
女孩大约二十一，二岁，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材匀称，穿着一身朴素的大蓝色洋
装，膝上摆着一个小提包。
“您的位子在这里？”女孩反问回来。
“在上层。”
“这位子啊。”
女孩似乎有点犹豫的样子，最后好像下定决心似地抬头望着赵山，“如果，您不介意的
话……”
“什么事？”
“如果方便的话，我的下铺可以和您的上铺交换吗？”
“换床位？”
“是的，我喜欢上铺。”
“那就换吧。唉呀，许多人都是因为讨厌上铺所以要换到下铺来，你却和别人相
反……”
“我比较喜欢高的地方。”女孩愉快地说：“您想要说只有神经病和猫才喜欢高的地方
吧！”
赵山终于忍俊不住了。
“好啦，和你换吧。其实，我也想换到下铺来，这样刚好。”
“啊！太棒了，谢谢您。”
“请你等一下。”
赵山爬梯子到上面，将自己的领带，书等拿下来。
“好了，请便。要我帮你把行李放到上面吗？”赵山问道。
“不用了，我没有行李。”女孩子摇摇头说。
“一个也没有？”
“是的，只有这个提包。”
“到上海吗？”
“是的。”
“那么……晚安。”
“晚安。”
女孩很有礼貌地点个头，脱下鞋子爬上梯子。她身子轻巧得令片山瞠目惊视，觉得她上
梯子有如脚上装了弹簧一般，到上铺的动作也很快。不，那种动作简直可用飞快来形容。
“啊！是身体轻的缘故吧！”赵山不禁自语道。好像是，啊，对了，令人想到猫的动作
就是这样。
躺在下铺安静下来之后，赵山觉得很舒服，如此一来就可以入睡了。那个女孩，与其说
是个美人，不如说她实在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虽然只谈了几句话，但是，她一笑就出现酒
涡，大大的眼睛，蕴含着光辉。或许是因为年轻的缘故吧。
赵山把灯熄掉，太费心去想她的事情，又会让自己睡不着吧！果然，一闭上眼睛，便马
上想到那女孩是从哪里上来的？这班车理应一直到荆州都不停的……。
第二天早上，赵山一醒来，车已快到福州站了。
“唉呀……”
虽说是睡眠不足，但在卧铺车上可以睡得如此熟，这对赵山来说是破天荒的事。
他想，换到下铺来，对自己真是帮了个大忙，至于昨晚的那个女孩……当他向上一望
时，才发现上已不见她的踪影，连她的鞋子也不见：是已经起床了呢？还是下车了？
赵山有些失望地去洗把脸，回来时，恰巧遇见列车长。
“早安。”
真是少见而和蔼可亲的列车长。
“这卧铺的女孩已经下车了吧？”
觉得什么话都不讲也不好，于是就如此说，列车长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卧铺吗？不，这里除了您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从重庆站开始就是如此。”
“那真奇怪呀，昨晚，半夜的时侯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孩耶。”
“大约是什么时候？”
“我想大约……是三点钟的时候。”
“那可奇怪啦，车子在这个时间哪里也没停，不可能有人上车。”
“可是，她确实上车了，她还说喜欢上铺，和我换了床位呢。”
“那么，八成是无票乘客吧。”列车长略微苦笑道。
“无票乘客？”
“可能是藏在厕所或哪里，到了半夜才出来睡觉。因为下铺容易被发现，所以就睡上铺
嘛，八成是趁天还没亮的时就起来溜掉了。”
那位可爱的女孩会是无票乘客吗？赵山着实无法相信。然而并不值得为这件事和列车长
争论。
“你要当心点！就是因为有像这种可恶的家伙，所以国内的乱党才不会减少。”
“是……。”
赵山也身为公仆，不想对这个话题太过深入，到餐车衣吃早餐时，赵山还是不知不觉地
将目光移向擦身而过的女孩，或是坐在别桌的女孩。
赵山不认为那女孩是无票乘客。做这种事的女人，她会特意地向其他乘客打招呼吗？而
且，若说她喜欢唾上铺，其他空着的床位多得是，没什么必要特意到赵山的卧铺来，请求更
换。
赵山想一定是列车长弄错了。
火车按照预定的时问十一点半抵达上海车站，赵山手拿着旅行提包走向出口处，方才那
位列车长站在门口。
“谢谢。”
他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说：“啊，对了，刚才说的无票乘客……。”
“找到了吗？”
“没有，一直很留心去注意，但是还是没找到。”他摇摇头说：“八成是在虢州附近
下车了。”
“或许吧，那么，谢谢你。”
赵山正要走时，列车长神情愉快地说：“不过，因为你的提醒，我找到了其他的无票乘
客。”
“啊，逮到了吗？”
“没有，门一开，他就夺门飞奔而去了。”列车长笑着说。
“你不去追他吗？”赵山觉得不可思议地问。
“抓不到的。”列车长说：“因为它是一只的猫。”
“猫？”
“对，是只雪白的猫，一定是一直躲在座位底下。”
赵山突然想起昨晚曾因那女孩的身手轻巧而联想到猫的事情。那么，她是猫的化身吗？
“绝不可能了！”
赵山点点头，走上站台，妹妹赵美说会来接他，所以他环视一下站台，视线止住了，他
戚觉到在拥向楼梯的人潮背影中，好像看见了那女孩深蓝的洋装。总觉得那忽隐忽现的身
影，就是那女孩没错，他凝神思索着，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回头望。
“哥，你回来了。”是赵美。“怎么啦，这么张惶失措的表情，连的脸都忘记了吗？”
“不……。猫……。”
“什么？”
“你想猫会穿洋装吗？不可能吧！”
赵山一本正经地说。“确定是这个车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