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夜,阳莫云的渔船在一座岛屿的海滩边靠了岸。
海滩上,沿着海岸线的方向,钉着许多粗大的木桩子,那是渔民们用来固定自己渔船的。这时已经是近午时分,岛上的渔民们都出海捕鱼去了,所以整个海滩看上去空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几条渔船停靠在岸边。
阳莫云待船触地停稳,跳下船,找了根最近的木桩子,解下绑在上面的纤绳,将船头拴牢,然后回到船上收拾东西。
小鱼小虾装了一麻袋,倒也不算太多,可那条大鱼就颇伤脑筋了。阳莫云琢磨了一下,这些东西怎么这也得跑两趟,索性先把大鱼弄回去,其他的再慢慢拾掇。阳莫云将大鱼从船上推下,将一根弯钩穿了鱼嘴,拉到自己背上,就这么连拖带扛地往家走。
那条大鱼不是一般的重,在水里和在陆地上的感觉完全不同。阳莫云走了百来步,感到腰酸背痛,有些支持不住了,只好将鱼放下来,躺在沙滩上休息。
“唉,到底还是个普通人啊。”阳莫云看着蓝天自言自语地感叹道:“我要是能成为圣偈者,呼呼呼!一下子就搬回家了。”他一边说着,右手一边比划着,仿佛自己就真的拥有那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能够让鱼自行飞回家中。
背后忽然传来讽刺的声音:“还圣偈者呢,我看你就是个贱民的命!”
来言不善,来者必不善!阳莫云一骨碌翻起来,转身看去,只见五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立在眼前。那为首的,阳莫云认得,是这座岛上执政官的儿子,名叫皇隆泉,身着鲸皮背心,脖子上戴着水龙牙项链,都是极为华贵的东西。刚才那句话,便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
皇隆泉的话戳到了阳莫云的痛处,但他不想和这出了名的无赖纠缠,所以没有还口,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俯下身,准备去提那大鱼。
“哟,收获不小呢,贱——民——”皇隆泉故意拉长口音,显然是存心找茬。
“你说什么?”阳莫云终于被激怒,放下鱼,盯着皇隆泉,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牙齿忍不住发出了嘎嘣的响声。
“呵呵,我叫得不对么?”皇隆泉看了看身旁的四个少年,笑道:“胆小鬼的儿子,部落逃犯的儿子,整个岛上的人都看不起你,你说你是不是贱民?”
皇隆泉口中的胆小鬼和逃犯,就是阳莫云的父亲,据说他十五年前违抗了执政官的招募令,拒绝加入抵御外敌的卫队,丢下妻儿连夜逃跑了,后来渔民出海捕鱼时打捞到了他的尸体,已经被海鱼啃得面目全非,可谓死得窝窝囊囊,所以作为他的儿子,阳莫云一直备受岛民的歧视。
十几年来,阳莫云时常听到岛民对自己父亲的议论,就连妈妈和别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对方往往也会搬出阳莫云父亲的丑闻来作为攻击的武器,这使得他倍感耻辱。
也是事有凑巧,他第一次出远海捕鱼,在海上漂泊了许多天才回来,正好遇到这无赖闲逛到此,如果是平常,早出晚归,也不至于碰上。
“哈哈哈哈……”见阳莫云被呛得哑口无言,皇隆泉和其他四个少年一齐开怀大笑起来,他们都是岛上权贵的子嗣,衣食无忧,不像阳莫云这些平民的子弟还要为生计奔波,多的是时间四处玩耍,仗着自己家族的地位,有恃无恐,常常惹出一些祸端来,为此常常受到父母的责罚。
就在阳莫云返航回岛前不久,皇隆泉又被他那执政官父亲责骂,还挨了一巴掌,心情郁闷,于是邀上几个顽友到海边戏耍,碰巧遇上阳莫云,于是有意上前羞辱一番,想寻个开心。
“哼!”阳莫云冷笑一声,再次抓起地上的鱼钩,将那鱼提了起来,准备赶路。
见对方不搭腔,皇隆泉顿感无趣,仿佛拳打顽石,疼的是自己。哪里肯就此作罢?他一丢眼色,四个少年立刻围了上去,挡住了阳莫云的去路。
阳莫云知道,这群无赖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的了,他放下鱼,挺直了胸膛,冷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没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想找个人,活动活动手脚,散散心……”当皇隆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定格在了阳莫云脖子上的那串宝石项链上。
“挺漂亮的!哪里捡到的?”皇隆泉说着,走到阳莫云面前,伸手准备去摘那宝石项链,那是阳莫云准备送给妈妈的礼物,哪里肯就范?挥手将皇隆泉的手打开。
“哈!”皇隆泉瞪大了眼,环视左右,笑道:“贱民胆子挺大的啊?你们可都看见了,是他先动手的。”
其他四少随声附和:“一起上!教训教训这个贱种!”
阳莫云压抑已久的怨怒此刻已经爆发,于是以一敌五,毫不畏惧。他双眼凝视皇隆泉,注意力却放在背后的四人身上。果然其中一人大概是急于显摆,猛然向前,伸手便要勾住阳莫云的脖子。
阳莫云早有准备,等那人的手臂刚刚从肩头伸过,还不及着弯的时候,便一把抓住,紧接着一弯腰,将他整个人给扛了起来,稍一用力,便甩了出去,正好砸在前面的皇隆泉身上,两个人叠罗汉一般一齐倒地。
“真轻,真轻,比死鱼还轻。”阳莫云轻蔑地看着地上的两人反讽道。他每日出海捕鱼,风吹浪打,身体灵活强壮,自然不是养尊处优的混混所能比的。
背后三人大怒,一齐叫嚷着扑了过来。阳莫云也不回头,只是向前一跃,跨过躺在地上的二人,落地后猛转身,抓起压在上面的恶少便朝迎面扑来的三人推了过去,可怜那出头鸟再一次做了沙包,又将另外三个同伴砸倒。
那皇隆泉却动了歪脑筋,趁阳莫云与其他人缠斗的机会,居然捡起了地上死鱼嘴里的鱼钩,起身便朝阳莫云刺过来!
阳莫云大惊,他没料到这无赖居然会狠下毒手,马上闪身躲过,可稍稍迟了些许,脸上被鱼钩的尖端蹭到,划破了皮。
“呀——”皇隆泉已经有些丧心病狂,全然不顾后果,叫嚷着再次向阳莫云扑来,不过这次阳莫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等他近身,抡拳直击,正中他的鼻梁,趁着他僵直的刹那,阳莫云迅速抓住他的手腕一扭,夺下了鱼钩,接着近前将他制住,把鱼钩尖端对准了他的脖子。
“都给我站住!”阳莫云朝其余四人呵斥道:“你们再来,我把他的脖子穿两个洞!”
四人立刻停住了脚步,不敢向前,但皇隆泉却不肯服输,大声吼叫道:“你们傻啊?一起上啊!这个贱种不敢把我怎么样!”
阳莫云听罢,怒火中烧,但他毕竟不敢伤了执政官儿子的性命,于是他持钩的手稍稍下移,一用力,鱼钩刺穿了那件鲸皮背心,直透入肉,皇隆泉立刻发出夸张的惨叫声。
“啊——好疼——别插我……”
其实阳莫云也没用太大力,那鱼钩只是刚刚刺破了皇隆泉的皮肤,没想到他是这般不堪一击,不过正好顺水推舟,阳莫云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像穿鱼一样把你钩起来晒成肉干!”
“信!信!你快放了我!”皇隆泉彻底崩溃了,抵抗之心全无。
“叫他们快滚!”阳莫云顺势命令道。
皇隆泉马上照办,呵斥四人赶紧离开。那四少见执政官的儿子如此窘态,也都没了脾气,只能是悻悻离开。
目送四人走远了,阳莫云又对皇隆泉教训道:“今天我饶过你,再有下次,我真的要穿你个两个窟窿!”
“哎哟,是是是!”皇隆泉现在完全没了往日的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气,诺诺连声。
阳莫云放开了他,那家伙立刻拔腿就跑。看着他的背影,阳莫云笑道:“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