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便不强留。公公走好。”我朝小月使了个眼色。
小月笑咪咪地道:“奴家送公公。公公慢行。”
模约十来分钟,小月回转来向我汇报:“暗中塞了公公二百两的银票,他很是高兴的收了,说这几日皇上心情仍是有些郁郁,但相较于十数日前,似乎已是好很多了。”
我嗯了一声,心想萧恒向来情绪不外露,心思难以揣测,这陆凌风是萧恒的贴身跟近,多少能观察到些弥端。
小月眼瞧四下无人,靠近得我身侧又说:“近内听闻朝中呼声嚣起,无不关于骁努之间的处理问题,听说萧皇爷被骁努使计掳作客臣,因此皇上召了许多大臣商议!”
我一惊,既喜又忧。
喜的是,事情有了转机,忧则是因为乌蒙暴戾的性格,万一伤了萧颢,那该怎么办才好呀……
待到下午,我便跟随着前来引路的宫内太监和禁军的簇拥下,进了宫。
穿过幽长的门洞,跨进那砖红的高墙,心跳莫名的剧烈起来。
三次进入皇城,两轮生死历劫,我的经历可算惊险丰富了。这一回,前方等着我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
跟着禁军和太监进来。一路倒无人敢拦,只远远的瞧见了,便迅速的闪避了去,有些迎走不及的,则立即跪下,连头部都趴俯着贴在地上。
几道转行,走的都在方砖砌铺的大道,不一回便到了一座庄严恢宏的建筑前,砖阶叠叠,阶宽百丈,两旁盘龙走兽,昂昂仗仪,皇旗烈烈。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鉴殿吗?我精神一振。
走了近百阶梯,好容易登上阶顶,见一极阔的平台,两座乌铜巨龙和一只巨石豹子作咆哮相斗状,想起南齐的皇室徽标以龙和豹作象,却不知是具了什么意义呢。
正自测想,又一名太监迎了进来,高怀义赶紧上前一揖:“尤总管。”
那太监客气地也朝他一揖:“高总管,辛苦了,诸位请留步,这会儿由洒家引进贵人即可。”
转进了门径,每行得十数步间总有太监或武士站立排并,耳中更听得一声声传报递进:“储仙庭贵人到!”也不知听了多少声,走了有多远,到了一座铜雕铸就的大门前,尤总管说了一声:“到了,贵人小心脚下。”里头早早便有人迎了出来:“宣,着进!”
于是我提起衣裙,跨了进去。
室内明亮空旷,与我想象中的宽敞高大、豪华气派的大厅相差甚远。一团暖香扑面而至,萧恒正端坐在几案后,似是仍在埋首公事,身侧除了几名太监,便再无别人。难道这里不是金銮殿?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前施了一礼:“乌鲁璃珠见过南齐皇帝,皇上福康安泰。”
室内静默一片,良久,才听得萧恒淡淡的:“免礼!”
我缓缓的抬起头,正撞着萧恒从公文堆中正抬起的视线,目光相接,他眼皮似是跳了一下,然后道:“赐座!”
马上有太监搬来一张大椅子。
我轻轻的坐了去,那椅子宽大软厚,正是舒服。
却听得萧恒的声音:“你……这次来该知得是什么事吗?”
我小心翼翼地道:“妾身深宫不曾知。”
萧恒放书奏,站了起来:“你不是闹着要回骁努吗?这次便是逐了你的心愿。”
我既惊疑又喜欢,不由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看着他。
萧恒挥挥手,一干太监等立即悄无声息的鱼惯而下。
他走下得几步:“为免百姓涂碳,生灵哀亡,骁努与我国盟协,两国罢战,互释掳犯。”
我站起来一揖:“皇上英明!此举正道。”
萧恒瞅了我一眼,冷笑:“这种堂皇之言,不过是文书史注之用,你我之间倒不妨直言。”
我心扑通的跳了跳:我自是知道,萧恒的野心俯指天下,若不是眼前有些不利于开战的因素,他定然不会说出什么免百姓涂碳、两国盟协等官方堂皇而之的语言了。
见我脸容有几分僵硬,他语气缓下来:“朕知你还有些怨言,趁此机会不妨尽言,朕绝不怪罪于你。”
既然他同意让我走,我也寻个下台阶,说些好话。
想了想,说:“妾身为异国俘臣,一直来受恩待甚厚,获闻得归,喜欢莫名,铭恩感戴,哪里会有怨言。”萧恒侧头看着我,彼为不信。
我脸红了红,说道:“妾身所言乃真话。”
抬头见萧恒眉头轻拢,似乎感我过份生外了。只好又道“妾身回到骁努,定尽全力修补两国关系,加强盟协合作,互利共创。”
萧恒斜眸冷晒,讥笑:“骁努天寒地苦,能有甚利?朕的心思从不妨你,倒可跟你直言:朕终要图霸天下,一统华夏,四海宇定!”
说到最后一句,更是昂傲凛然,睥渺蝼蚁之态。又弯起一角唇边,横眼看我反应。
我张了张嘴,心里轻叹,他此时再说这番话,不知是负气还是赌气呢?想了一下,我说:“妾身有话,不知该当不该讲?”
“讲!”
“能独霸天下自是好,但同样可以富有四海,宇内升平,妾身认为以兵强国不若治世强国。”
“哦?此话怎么讲?”萧恒收起诮浮之色,正容相问。
“治世强国,不外休兵养生,与民财富,民生安泰,以德服之四海。”
萧恒怔了怔,继尔昂天大笑:“哈哈……玉儿,你别再跟我说什么齐桓公的故事,说什么卫国忘亡……”他停住了笑,敛正神色:“那齐桓公又怎能跟朕相比?他只作得区区一霸主,惺惺作态,自割地为图人心,虽有千古之名,却还是落得个死后辱失国体,最后那齐国还不一样让秦给灭了?可怜可悲!哼,朕岂是这样的人!”
我心里嘀咕:做了一统天下的秦始皇的,到最后也落得个病死异地,他生前建下的伟职丰功,庞大的国土版图到最后还不是再次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