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紧了紧,玉儿,玉儿,这名字,也只有萧恒两兄弟私底下这般叫我,我曾经是周绣玉,也有一段时间,是沈明珠,还曾经,我叫苏涵……可是眼下,我叫璃珠,拓拔乌鲁璃珠。
我上前两步:“萧……王爷,我这次来,乃奉令出访!”从怀内掏出一圈书信:“来时军中已有交待,若南齐愿意退兵言和,那便再好不过,若不然,也只有开战了。”
萧颢微笑着接过书信,看也不看,一把扔在书桌上,转头盯着我,柔声道:“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我淡淡一笑,敛下眼帘:“有劳王爷过问,托王爷的福,我一切皆好。”
萧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好一会,突然说:“你根本就过得不好,是不是?”
我一怔。
布昆已经忍到极限了:“喂,你这个真是好生无礼,又无趣。她然而跟你说过得很好,你偏要希望她不好吗?”
萧颢不作理会,接着说:“嗯,今日那些曲子,都是你在弹的吧?唉,深在内宫,养优处尊,琴音便已寂寂了!”
我脸微泛红霞:“璃珠性子向来愚钝疏懒,弹得不好,叫王爷见笑了。”
萧颢看着我,摇头:“你并非弹得不好,只是琴音滞重,和调不稳,显得你心事重重。”
我微惊,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淡淡地道:“你在忧心着什么吗?担心我挥军入城,与你刀戈相向吗?还是在骁努的皇宫里,过得不快活?”
我突突的跳起来,他果然是利害,不动声色的在套我底细。
“璃珠今日想起,这《秦桑曲》便是你教我的,怎教我不一时感慨。”我轻叹了一口气:“我还忆起当年王爷您的救助大恩,往日种种,谁又想到,再度重逢,竟是两军对恃中。”
他嘴角轻动,轻声道:“我更想不到,骁努竟然这个时候要你来做书吏?”嘴角微弯,一双闪亮的乌眸闪烁,显得意味深长的。
我心神顿敛,萧颢是何等利害角色,我记得他曾经如何装醉,掩饰着本意应对楚锦珏,甚至装傻,对付过自己的亲兄弟萧基!
我微笑着:“多年故人不曾见,难得有这机会,自当请樱。”
萧颢站直了身子,缓缓的踱到我侧:“骁努竟然会让一个女子以身犯险,历临沙场!”他凤目敛垂,长密的眼睫毛在帘下投下一阴影:“难道,素来宣称英勇善战,横扫大漠草原的骁努铁军,再无男儿了吗?”
麻里、布昆脸上同现怒色。
我微笑:“拓拔乌鲁璃珠是自动请樱,一则怀了私心,希望能重见故人,皆因是多年来念念不敢忘了王爷当年救助的大恩,二则,还是希翼王爷能看在当年旧识上,两军罢战。”
萧颢不接我的话,从怀里掏出一页书简,读了起来:“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炉边人似月,皓腕凝双雪。”语毕,他熠熠的看着我:“这首诗,是咱们当年江雨荡舟时,我专门为你而写,你现在却又重抄了一篇,让人转递于我,是怕我忘了你,还是怕我不愿见你?”
我有些狼狈,自己确确实实是有这个担心,怕他不见我。萧颢,心思锐利如斯,细腻如斯,应对就不得不更加小心。
萧颢转身走到案几前,淡淡地道:“事实上,你担心有些多余了。你只需在书简上随便写得一个字,我便一定会来见你。”
“实不相瞒王爷,我这次来,虽是有些偕越了身份,可两国旧人对我同样有重要,真的是一心不愿战事再起,不愿看着两国交战,请王爷体量我这一份苦衷。”
萧颢凤眼狭长,微眯起:“我今日听得你一番琴声,便已是知道。那首《十面埋伏》前节琴音虽是金罗清明,却隐隐心事。你在忧心什么?”
我暗皱眉。他处处回避我的话,语句中又着着试探,这样下去让我很被动。正是蹙眉思计,要如何将他引至我想说的话题,麻里冲着元吉发难了。
“嘿嘿……这位富察将军,瞧着挺面熟的,似乎在哪里见!”
元吉微哼一声,不作答应。布昆则利利索索的接了一句:“哈,当然了。这位大人曾经是丰城丐帮帮主呢。”
我转目侧看,果然,元吉便是丰城中的那个乞丐,难怪那会便觉得他有几分相熟感。
麻里冷笑道:“贵军竟然让一个乞丐做了贲虎将军,难道南齐便没人了,至于如斯吗?”他心里必然是恼元吉杀了都也。
元吉压住气,微微一笑:“所谓英雄莫问出处,我南齐用人不拘一格,便又是如何?”
麻里喝道:“既然如此,这位贲虎将军大人一定有其过人之处,麻里不才,跟大人过几招。”
元吉傲然一晒,不作理会。
麻里继续冷笑道:“据闻汉地的重力金刚掌端是利害,我瞧这位大人双臂浑壮有力,腰沉步重,想来也是重力金刚掌的耍家了。麻里正想要讨教一二,大人吝于见赐吗?”
元吉哼了一声:“阁下今日既然是为使节而来,元吉如何能动手?但请放心,终有机会的。”
我心微微一动,唇齿轻启:“麻里,别忘了你的身份,不得无礼。”转过头去,朝萧颢歉意一笑:“这是我朝太子团近亲卫营,一向使惯了作风,要教王爷见笑了。”
萧颢嘴角轻勾,弯出一道优美的弧形:“无妨,这位将军真情至性,教人瞧着便喜心。”
按理说,对方王爷这般大给面子,麻里总该会顺着台阶下了。偏他不,冷冷地回应一句:“既然王爷明白我的心思,那便再好不过了,命你的人来与我打上一架吧。我还真想知道是你的重力金刚掌历害,还是我草原的搏击术利害。”
我看了布昆一眼,这倔娃子能明白麻里的真正用意吗?
元吉喝道:“无礼放肆之极!”
萧颢朝元吉点点头:“你先下去。”
“是!”元吉朝萧颢一揖,正要下去。
麻里一旁啧啧有声:“想不到堂堂的南齐贲虎将军竟然如此胆小无能,还是王爷你生怕自己的属下会给自己现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