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天色,已经微暗。招手唤来人领路的仗灯宫女:“我现想请见妲娜娘娘,不知她在哪个宫内?此时求见可有不便的吗?”
那四名仗灯宫女互相对视,摇头:“这个不知。太子妃娘娘若想见大皇妃,需得到百芳院向吉祥嬷嬷说一下,由嬷嬷向大皇妃禀请才可得知。”
我看了樱华一眼,见她凝眸期待,满是希翼,心中不忍:“那就劳烦几位代我前去百芳院告之了。”
两名宫女点点头,依言的去了。
宫女这一去便似去了一年似的长久,看着樱华忐忑不安的模样,天色越来越暗,我渐渐地也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这么久还没出宫门,皇庭午门外侯着的青枝怕也是她现在这副表情吧,乌蒙定也会起了些疑心,他本对妲娜甚有成见,说不定冲动起来更让他两人之间矛盾加深。
又正盘算着若是见着妲娜该怎么的说,前去报讯的两宫女终于在樱华切切期待下回转过来了。
“太子妃娘娘,大皇妃有请!”
我站起来,却听到樱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大大的驰了一口。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却见她已是低下了头,娥眉如秀,淡淡入鬓,瞧不见是怎么一番表情。
一丝疑虑掠过心头,却也容不得我再多细想,只随着两名仗灯宫女,一路娆娆,走过繁锦如云的花园,华庭朱阁,飞流垂珠。前头带跟路的宫女已是停了下来:“娘娘,已是到了,请稍容片刻,待我禀一声!”
眼前一座华阁,青玉石阶,凤纹红柱,繁纹扇门。正自概叹妲娜宫院的美景气派,那宫女很快便回转:“娘娘,请吧!”
与另三名退下几步,躬身俯送。
我举步上了石阶,四下一片寂静,心中突然莫名的想起了白虎堂,林冲一怒作反,皆因被骗入白虎堂,诬作刺反。乌蒙一直对妲娜有介怀怕不仅仅父王对她独宠的原因吧?想起宫婢们对她又怕又畏的表情,想起今天席宴间竟连骁努王一人其他妃子都不见,我有些犹豫了。
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张望一下,门却呀的一声从里打开,走出一个胖胖的骁努嬷嬷。她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太子妃娘娘,大皇妃刚哄得璃璃公主入睡,请你低声些说话。”
我点点头。见屋内明亮,珠帘层层,辉映熠熠,人影绰立,顿时心一松,暗笑自己多疑。
步进去,有侍婢一层层的将珠帘挽起,不知走了多少层,见前一个赫然闪亮,美人如花!妲娜已是换了一身简单的锦缎衣,缀着闪闪银片。笑意盈盈:“听闻太子妃有事找我?可不知是什么?”
又意示我坐下,呼侍女上了茶。
见她不施半点粉墨,素颜静娴,声音柔软低和,心想她看起来并没有乌蒙所说的那样阴险难测,心诡多计的样子啊。
我路上已是酝酿好要该说的话,跟她闲聊了几句开场白,婉然的跟她提起,樱华因与我是旧识,有些情谊,不知能否将她赠赐于我,转出宫外。
妲娜微笑着听我说完,点点头:“怎么这般见外,太子妃娘娘迟早要接得这内宫的,与她是迟早的事,你若要,我便让她脱了宫籍,随你出去吧。”
说罢转头吩咐侍女:“赶明儿,通知大总管,就说是我的意思。”侍女呶应了一声。
我心一松,正要表示几句感激之意,内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娃娃的哭啼声。妲娜脸色微变,笑道:“你且小坐,我去看看。”
不一回,她便抱着婴儿转出来,一边温柔轻拍着她,一边温柔低语。不料那小公主仍自哭闹不休,不受她半点的柔情。
我随口说了句:“小公主可是饿了?”
妲娜摇头:“睡前才让她喝了奶的。”
“怕是有些屎尿了吧!”
她随即将婴儿递到我面前:“你且瞧瞧。”
我顺手接了,轻拍她几下,又冲着她做了一番鬼脸,冲着她逗趣,捣了老半天,不见她停止,反倒哭得脸红耳赤,小脸紫胀。
无奈的将之还回她怀抱,正要趁机开口跟她道辞,门外婢女进来:“禀两位娘娘,太子殿下驾到!”
妲娜一怔,继尔冲我微笑:“怕是你许久不回,你夫君来冲我要人啦。”
我脸微红,不知该怎么辨解,乌蒙已是随着侍女进来了。
“娘娘,已是临夜,宫内要下锁了。璃珠虽是我妻子,总还是宫外人,容我先带她回去。”眼睛不瞄妲娜,却往我脸上身上不住的细瞧。
妲娜脸上微笑,表情有些生硬:“太子殿下心中惦挂,夫妻果然情深意切阿。”挥挥手:“你看我一时忘了形,竟扰了太子妃娘娘这般多时间,请回吧!”
走到室外,赫见天色已是全黑,宫内华灯闪闪,乌蒙拉着我的手,闷不作声的急走。我气喘唏唏的跟着,眼见已经出了妲娜的别宫,想起樱华还在原来的地方等着,我摇了摇乌蒙。
他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脚步慢了下来。
我缓了缓气,跟他提了樱华的事。乌蒙脸有不豫,皱眉:“原来你今日在宫内这般久,就为了一个宫女?我还以为……哼!”
我笑道:“你以为妲娜将我留了?”劝慰他道:“其实妲娜也不致于很坏,她年轻美貌,能获得皇上宠爱不足为奇嘛,虽说之前也曾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她不过是顾着家族,为自家妹子找个好出路。眼下她有些后悔了,刚才还跟我提到了一些。”
乌蒙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宫灯下,他脸容俊郎,侧颜阴影为他添上几分阴霾,却更显魅力。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心朴朴的跳,突然害羞。
他轻叹一声,将我搂入怀里:“我的小璃珠,你虽然聪明慧智,可却单纯如仙女湖水一般透明,心肠又跟那小母鹿一样柔软,我现在说的话,你也许不相信,可你记住了,无论日后有任何事,只要跟妲娜有一点点关系的,你都不能碰,万一遇上了,务必要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