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自被角中探出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萧慕白,眼角眉梢俱是坚定。
“哥,我想动用我们萧家的全部势力,杀一个面带银色面具的男人。那个人,可能是叫魏、良、吟。”
魏良吟三个字,几乎就像是从唇齿间合着血丝挤出来的一般,如同泣血。
“好,哥哥答应你,就算是倾我萧家之力,也要为你找出这个人,杀了他!”
萧慕白温和的面容之下是极力克制的杀伐之音。
全身如被拆了骨头一般的痛楚让白薇眉头紧锁,她安心的缩进哥哥的怀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萧慕白抱着白薇走出房门,而林玉戎和般若绿衣并一干乔装的暗卫皆等在门口。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吩咐绿衣去置轿子,而后眼角扫了一眼双手紧紧揪着林玉戎衣袖的般若,对一干属下道:
“把她抓到府里的密牢看好,若是让人跑了,你们也都跟着去吧。”
说完,他就这般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妹妹,头也不回的离去。
早就等在旁边的七个身形矫捷的暗卫齐齐扑向了般若,般若满目惊恐,然而林玉戎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慢慢的一根根搬开她紧紧缠着的手指,而后面带愧色的对那几人道:
“众位兄弟,看在昔日的情份上,在世子没有下令之前,烦请手下留情,不要对她用刑。”
那几人对视一眼,而后皆面色淡淡的应了。
林玉戎说完话就转身而去,再不看身后那道让人又爱又怜的身影。
白薇满身淤青双眸茫然空洞的摸样还在他眼前不停浮现,心头蓦然生出一股尖锐的疼痛。昨日还是笑靥如花一脸慧黠的女子,今日就成了这般摸样,他甚至不敢想象她以后会怎么生活。
侯爷是怎样的人他最是清楚不过,本来的流言之盛,已经让她清誉受损,而现在却突然成了事实。出了这样的丑事,今日这么多日,即使想遮又能遮过几人的耳目?
白薇此翻令萧家蒙羞,又已成了不洁之身,只怕将来是再难以嫁入高官府邸,而侯爷从不养无用之人。白薇这一生,只怕都是废了。
一想到那个每每总爱和他斗嘴看自己吃瘪就笑的奸诈似狐的女子,此后可能因为美貌而成为萧侯送与他人的玩物,他就一阵愧疚。这次的事,他甚至不能保证,般若没有参与。
白薇昏昏沉沉的被萧慕白抱上了轿子,而后又抱回了萧府。回到自己所居的小院,萧慕白把她放在床上,、沉着声音留下一句:
“薇儿别怕,以后哥哥养你,哥哥会养你一辈子。”
话音落下,他人已经走了出去。
其后绿衣并萧慕白身边的另一个侍女红药一起扶起她,把她的身子放进准备好的热水浴桶中。白薇不动不出声,任由她们服侍。身子除了头外,其他皆浸在热水中,雾气蒸腾。过了数十分钟之后,身上的酸痛果然缓解了许多。白薇微微的眯着眼睛对两人道:
“你们先下去吧,我想再泡一会。”
只有一阵脚步声响起,白薇抬眼就看见绿衣拧着眉头一脸坚持的站在浴桶旁边,见自己看她,忙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郡主,我不走,我留在着方便给你加水。水若是凉了,会受寒的。”
这分明就是托词,然而白薇也不拆穿。她心下明了,是萧慕白不放心,怕她会寻短见,所以让绿衣紧紧的盯着她吧?
唇瓣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异常血腥的笑容,她在笑,然而那双琥珀般的眸中尽是血色。
那些害她的人都没死,她又怎会寻死?
纳兰明俞这几日一直埋头在户部忙碌,镇日与一些繁杂的记录文献打交道,妄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而他听到流言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流言蔓延的最盛的那日。
彼时,他刚要从户部的档案室出来,就听见两道脚步声,伴随着充满鄙夷的句子一起传入他的耳中:
“说起来月前宫中的那次晚宴,我当时也对那位郡主惊为天人,本以为是落入凡世清丽脱俗的仙子,现在才知那位郡主竟是那么肮脏恶心人尽可夫的荡啊妇 ,没想到勾引了林公子之后,竟然连自己的兄长也不放过。”
“啧啧。。可不是,为兄我当时亦被她的外表给骗了。现在回想她那副清高的摸样就作呕。啧啧,那么浪啊荡的一个女人,亏得御史大人家的秦兄还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就是。。这郡主浪起来真是连怡红院的个姑娘都要自败下风,而且手段了得。说起来,我们一向眼高于顶的纳兰公子可不就是她裙下之臣?啧啧,改日若是见了纳兰兄,非要问上一问。。。”
那人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原本置身于门扉阴影中的纳兰明俞再也忍受不住,拳头一挥就招呼上了来人的脸。
一颗牙齿伴着一道血丝自那人的口中喷出,纳兰明俞挥拳还欲再打,手腕却被另外一人抓住。只听那人道:
“纳兰兄何必迁怒曹兄?我等说的俱是实话,现在还有谁人不知那位郡主人尽可夫?纳兰兄现在拿我们出气又有何用?还能改变事实?”
“事实”两个字,狠狠的刺中了纳兰明俞近日来紧绷着的神经。
不!不对!他们在说谎!白薇明明是那般清丽无暇的女子,是他一眼看中放在心头珍之重之的人,怎么会那般不堪?
数日未见白薇的想念与焦虑齐齐爆发,纳兰明俞再也忍受不住,飞身就往萧府奔去。数日来可以的躲避和迷茫太多痛苦,他今日一定要找她问个清楚,他迫切的想知道,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白薇兀自泡了许久的澡,直到那股酸软感慢慢褪去,身子不再那般难受,她才穿衣服上了床。许是因为那药物的关系,白薇感觉自己整个身体虚脱了一般,没有半丝力气。
就这般昏昏沉沉的睡到了午后,突然听到了外面喧闹的争吵声,好吵。意识慢慢回笼,待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萧慕白正坐在床头,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他的唇瓣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终又忍着了。
看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摸样,白薇心头一颤,半晌,方笑着冲他道:
“哥,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呢。”
那飘渺的笑容衬的脸色更加的苍白。萧慕白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然而在对上白薇倔强的眼神时,还是温声道:
“薇儿,纳兰明俞来了,相见你。”
“哥!我不要见他!你让他走!快赶他走!”
原本还强自镇定的白薇在听见纳兰明俞这个名字时,理智尽失,那眼角眉梢浮现的俱是狂乱。
她是喜欢着纳兰明俞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被自己喜欢的男人看见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摸样,她自然也是。
要她以现在这副刚刚被人蹂躏过的残破身躯去面对纳兰明俞么?那无疑比杀了她还难过。
“好。好,哥现在就让人赶他走,薇儿别怕,哥哥在的,别怕。”
萧慕白以手轻拍着白薇的背脊温柔的安抚,就在白薇慢慢安静下来之际,房门却“啪”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纳兰明俞大步走了进来,抬眼就看见那两个相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瞬间脸色铁青。
“萧、白、薇”
他一字一顿的唤着白薇的名字,眸子慢慢的蒙上一层灰色。
“你告诉我,外面的流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流言。。不过就是早上发生的事,他现在就已经知道了吗?
白薇抬眼细细的看着纳兰明俞,发现他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怜惜,反而俱是愤怒和谴责,心渐渐的沉下去,直到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安静的说话。
白薇用充满祈求的眼神看着萧慕白,后者终于无可奈何的离开。
直到见到哥哥出了门,白薇方转过头来,双眸紧紧的看着纳兰明俞的眼睛,脸上分明是在笑着,却让人感觉更像是在哭一样。
“你躲了我这么多天,今日过来,就是想问我这个吗?”
一股浓烈的悲哀迎面而来,纳兰明俞觉得心头一悸,他看着眼前的白薇,直觉她现在这副摸样就好像是风中残花,一吹就顺着水流不见了。
心头慢慢的涌起一股诡异的怜惜,定了定神,纳兰明俞把怜惜收起,依旧冷硬着脸死死的看着白薇道:
“是,我想知道,你真的如外界所言,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他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问个清楚明白!
果然呵 。。。男人,一听说她已非完璧,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甩掉她吗?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这就是她眼中的温和润然怜她爱她会相依相伴共度一生的良人?
一缕光,慢慢的从她眼中暗了下去,她抬头直直的看着他,眉眼间俱是讥笑:
“是呵,我如今已非完璧之身,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纳兰,你不是很爱我么?不是从第一眼起就把我放在心上了吗?既然你爱的是我,是不是完璧之身又有何关系?”
她自床上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纳兰明俞,她在笑,眼角却分明有泪珠沁出。
她慢慢的行至他身前,举手投足都透着浓烈的决绝气息。
可是彼时的纳兰明俞没有察觉,他一门心思都沉浸在白薇方才的那一句“我如今已非完璧之身”。
果然,传闻不是空谈!她竟然。。竟然就这样作践自己的一番心意?!
纳兰明俞心头一哽,整个人几乎快被愤怒烧成灰烬。
在白薇那双手快要碰触到他时,他嫌恶的一甩衣袖甩开她,凝眉,他深深的看了白薇一眼,薄唇微启,吐出的句子却让白薇心头如针扎一般,痛了数百个日夜。
“别碰我!你这个自甘下贱的女人!”
这一句,是彼时的纳兰明俞留给白薇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