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冉生,白薇回到别院时,宋珍与绿衣早已熟睡,小院静静,中间却兀自立了一道笔直的人影。那人直直的抱剑站在树下,似已等待多时。
“你回来了” 非疑问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白薇闻言眼睛一翻,皮笑肉不笑的道:
“稀客,林大公子今晚怎么这么有兴致在这作客?”
“我在等你”。不理会白薇刻意的调笑,林玉戎眉眼如刀裁,冷厉慑人。
“咳咳。。那啥。林玉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不熟吧?”
白薇说完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抬脚刻意绕过他就向往厢房走。虽然她不知这么晚林玉戎过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她敢肯定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她刚行了一步,白衣挺拔的身影就往她身前一挡,而后只见得素日淡漠的男子用明显质问的神情道:
“萧白薇,你为什么要搞出那般杂事来毁掉圣上御赐的亲事?我观那位秦公子器宇轩昂家世显赫,配你应是足够了。”
啥?!!像秦墨那种好色花心无节操见一个爱一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染上花柳病的死种马男!林玉戎竟然说配她足够了?!
白薇瞬间怒火中烧,慢慢回转过身来,微眯着眼睛看着身前一脸冷凝的男子,眉梢便带了几许妖娆的道:
“林公子觉得秦墨和我很配?可是那秦墨却不是这般想的呢,依他看来,只怕是妙音坊的那位新娇美人白若姑娘更得他的心呢。白薇观那两人那般如胶似漆的恩爱摸样,心里也觉得羡慕得紧,佛有云:坏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何况是那样登对的一双璧人。是以这坏人白薇是万万不愿意当的”。
白薇说着眼波一眨就冲林玉戎抛了一记媚眼,而后便有些哀怨的接着道:
“是以虽然薇亦仰慕秦公子,可是却不愿坐那等毁坏风月的恶事。不过既然林公子这般积极为白薇的幸福着想,白薇也只有在此先谢过了。白薇深信秦公子与那白若姑娘才是珠联玉合的神仙侠侣,想来两人成亲后必然恩爱有加,定然更甚今日。至于白薇,日后也必然会觅得良人,恩爱白首。”
说完又用颇为担忧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接着道:
“自然的,似林公子这般少年英才,仰慕的女子必然甚多,白薇日前就曾听闻顾尚书家的千金对林公子一见钟情,日日尾随于后,扬言非君不嫁呢。那么白薇在此也就顺祝两人早日修成正果,恩爱不离”。
白薇绞尽脑汁咬文嚼字的把林玉戎贬低了一番,面上的笑意却是浅淡温和,恰到好处。
而那厢林玉戎的脸色明显黑了三分。
皇城人皆知顾家千金是个体积骇然的巨型胖子,她竟然说祝他们恩爱不离?难不成他林玉戎这般的气度风华却只能配予一个肥婆?
看着面前的男子面色阴晴不定,白薇不由心底暗爽。忙不动声色的慢慢往后退。下一秒眼角白衣一晃,林玉戎那张冰山脸又出现在她面前。
见此白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耐性早已经被磨光了,折腾了大半夜,她现在只想回到温暖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可他却偏偏不让她如愿。
白薇眸色一黯,红唇一开,便如放炮竹一般噼里啪啦的道:
“不是我说你!林玉戎你今年好歹也快满20了是个大男人了!说话做事怎么还是如此啰啰嗦嗦磨磨唧唧的?不就是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好丢脸的?不就是想娶了那女子进门么?那就娶呗!你现在跑到我面前扭扭捏捏是作甚?既然真想要就上呗!要是那姑娘实在反抗就用强呗,多大点事!作甚非要从我这里下手!不就是那女子看上的男人是我未婚夫吗!你这么晚来就是想让我和那秦墨甜甜蜜蜜好让你抱得美人归是不是?
你这行为你知道叫什么?叫阴险!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不敢去争取,反而大半夜的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羞不羞?林玉戎我告诉你!别以为我爹我娘不在你与萧慕白哥俩好就敢来欺负我!要是你敢坏了我的计划,我一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白薇气都不喘的骂了一大段,在看见林玉戎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时,心里暗爽,又急吼吼的补了一句:
“再说了!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和那匹种马配了?你才配呢!就你和那种马最匹配了!”
说完垫了脚尖就是一阵小跑,一溜烟就跑到了房门口推开门窜进去而后大力的关上门。白薇身子倚着门板好一会儿,直到确定后面没有声音跟上来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几步走到床边爬上去倒头就睡。
今晚,果然是一个充满鬼气让人魔障的夜晚。
第二日白薇再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在绿衣伺候洗漱之后,白薇神清气爽,一想到今日约好了众人讨论的退婚大计,她就止不住浑身舒畅。
匆匆赶到天香楼时,人已经来齐了,满桌子酒菜飘香,四位美男排排坐,就等着她了。
白薇拉开椅子坐下,面上带着歉疚的笑意道:
“小弟贪睡,让众位哥哥久等,实在该罚!”
说着就拿起酒杯先敬了众人,三杯过后,就听见孙勋打趣的声音道:
“没事,家中有那样一位美娇娘,是个男人都会”贪睡“的。。
此言一出就见苏璟与纳兰秦墨皆淡淡笑开,白薇唯有跟着傻笑。
“唉。。”
待笑声止了,就听见秦墨长叹一声,几多哀切与无奈。
“五弟自然是有福之人,不过是游个园,就有美人儿投怀送抱,哪像二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二哥。。不知经过昨晚,二哥现下是什么打算呢?”白薇敛眉,话语中带着隐藏的刺探。
“是啊二哥!是不是等等去萧家退亲?”孙勋眉眼拧紧,声音激烈。
“二弟,那位郡主的情况你可有告诉秦伯父?想来伯父大人应该已是有了应对的方法了。”
苏璟却是不紧不慢,胸有成竹。
果然,只见秦墨眉间的阴郁明显的散去了几分,开口冲四人道:
“父亲说没想到那萧郡主如此不堪,这样的女人自然是不能够再进我们秦家门的,以免辱没家风。不过倘若就这般贸贸然去圣上面前要求退婚,没有任何的缘由,只怕圣上必然会怪罪,既如此,不如设个圈套。。既然那位郡主如此好色,德行败坏,我们不妨就制造些意外,让这件事传到皇上耳中,自然的,退婚之事必然就会顺利许多。”
白薇以手支着脸颊,一副分外好奇的摸样道:
“如此是好,只不知二哥口中说的意外,到底是什么?”
许是白薇的问题说到了点子上,其他三人亦是紧紧的盯着秦墨,满脸好奇。
就见秦墨得意的一挑眉道:
“皇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富豪权贵之家,而这些人家中必然有相貌不俗的公子哥,那位郡主不是好色如命么?只要我们悄悄的从其中一户人家挑出一个相貌英伟的男子,晚上将其偷出来丢在那位郡主的房前,郡主见到之后必然会将其囚禁在身边暗暗玩弄,丢了人的那户人家必然会焦急寻找,届时,只要我们放出风声。让人知晓那男子是被萧郡主掳了去。这要是一般的人家必然是忍气吞声,可是倘若是城中其他的显贵之家,必然会闹到皇上面前求个说法的!我再去求圣上退婚,自然就会事半功倍。”
白薇听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磨牙,好个秦墨!好毒的心思!抽身之际还不让给她身上破脏水。
微微的敛了眉目,白薇颇有些担忧的问秦墨道:
“二哥何以就能看出那位郡主会照你所想的那般囚禁那位公子哥留在身边玩弄呢?”
“五弟,昨晚萧郡主不是说了一句。“就像养在江南的那些男童一样。。?”由此可见她必然有蓄养男童的恶习,只要我们掳的男子容貌过人,还怕她不乖乖上钩?”
好吧,。。除了貌丑如夜叉之外,没想到她还多了一条:蓄养男童?白薇的心在滴血,倘若不知秦墨口中的萧郡主就是自己,她一定会破口大骂。啊啊啊啊啊!到底是哪个女人会这么变态啊!!
“大家觉得这法子如何?”秦墨问。
“可行。”苏璟点头。
“二哥,虽然小弟长的英伟不凡,可是你千万别让我去,我要是落到那母夜叉手里,一定会有心理阴影的。”孙勋一脸纠结。
“二哥决定了就好。”白薇一脸淡笑。
倒是纳兰明俞眉头微皱,面色不郁。
“二哥,本来主动退亲就已经毁了萧家小姐的名节,再用这样的手段坏了人家名声,终究是不太还吧?那位萧郡主,毕竟也只是个弱女子。”
“弱女子?!哈。。哈哈!!三哥你在说笑么?能把阎王爷都给吓回地府的母夜叉会是弱女子?”
不用看也知,笑的这般夸张的除了孙勋不作其他人想。
“三弟,我也知这方法有不妥之处,可是假如不如此,二弟怎么办?众兄弟的贞操又怎么办?”
苏璟眉眼真挚,脸上隐有惆怅,对着纳兰就是一副循循善诱的摸样。
唉,罢了,反正只要能够退了亲就好,既然秦墨想出了此计,那她顺水推舟就好了,反正她的名声啊。。已经被萧慕白挥霍的差不多了。
脸上有点痒,白薇用手抓了一下,没想到越抓越痒。无奈只能与众人告了罪,问了小二之后,下楼就往天香楼后院的更衣室行去。古代所谓的更衣室,自然就是现代的洗手间了。
天香楼好歹是皇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地位堪比现代的五星级大酒店,其中的公共措施自然也很健全。
白薇如厕之后,在一旁放了清水的盆中净了手。正待出去,脸上的痒意却越来越重,用手一挠,只听“卡擦”一声,有如瓷器碎掉一般的声响把她一惊,心下就是一个念头,不好!敷在脸上的易容药泥已经五天没换了。。师傅说最多四天就要换一次的!
这下该不会是裂了吧?白薇赶紧把原本玉冠紧束,披散肩膀的秀发齐齐拢起,倌成一个简易的发髻,而后拉下肩上的衣服至胸口,就着更衣室中挂在墙上的铜镜查看。
果然,肩膀处的药泥已经快要碎裂干净,她用手一摸,那一片片黑布就往下掉,露出其下莹白滑润的肌肤。白薇心惊的发现,那道裂痕已经快要蔓延到脖颈了,假如她此刻出去再与他们说笑一番,必然会当众上演一出脱皮记,神呐!她可不要。
一想到待会假如被他们看出脖颈白皙光滑,脸上却如黑炭一般截然不同的摸样,白薇的身子就忍不住抖了抖,这一抖那裂痕更严重了,只听“咔咔”几声,脖颈那一处的药泥也掉了,露出了一截纤白细长的优美颈子,倘若是有男人在场,必然会看的口干舌燥。
白薇慌了,赶紧把衣服穿好,整理妥帖,扯下一块布包裹住脖颈,抬手松开头上馆好的松散发髻,这才抬脚走了出去,随意找了一个在后院打杂的伙计,让他去二楼雅座与那几人带句话,就说他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交代完这些,白薇匆匆忙忙的自后院的侧门出去。
她所不知的是,在她走后,有一段修长儒雅的身影从更衣室旁的大树上慢慢落下。
男子用手轻轻的弹开沾在衣服上的碎叶,动作异常的柔情温柔。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吗?他。果然是她。
男子的眼眸微黯,一想到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就不禁口干舌燥,下|腹好似有一把火在烧一样。
微微平息身下的骚动,他抬脚就往走,步履轻盈,衣袂如飞。
而那一双温和润然的眼眸,此刻也似南国三月的春雨一般,烟雾弥漫,尽是春|情。
纳兰明俞回到雅座时,秦墨与孙勋正在拼酒,看见他来时,孙勋伸头向他背后看了看,而后嘴巴一冽就问:
“三哥,五弟呢?”
“五弟他身体不适,让我代他向兄弟们赔罪,他先回去了。”
纳兰明俞笑容温和,恰到好处。
“原来如此。五弟那身子委实也太弱了,该不会是被那宋珍小娘子掏空了吧。”
孙勋碎碎念。
苏璟却是冲纳兰一举杯,继续刚才的话题。
“三弟,为了二弟的幸福,有些时候用些特殊手段也是免不了的。”
苏璟本以为对着这个作风正派的三弟还需要再多浪费一些口舌,却不想他刚说完就见纳兰点头道:
“大哥说的是,确然,刚才三弟就是在想,这个人选到底该是谁。,大哥觉得宁太师的第七子宁琅如何?宁琅的容貌绝对不俗,想来那位萧。。郡主应该是会中意的。”
宁琅么?一想到那个喜欢惹是生非调皮捣蛋的小纨绔。苏璟与秦墨不自觉的开始点头,若是让那小子去吃点苦头倒也解气。
唯有孙勋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瞪大了眼睛道:
“三哥,你说的是宁琅?那个才十三岁的小鬼头?那死小子毛都还没长起呢能做什么?”
就是要让小孩子去,不能让个男人去,倘若也发现了那个秘密,他如何放心?
思及此,纳兰眉眼一凝,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出股森冷的寒意,那双眼睛淡淡的扫了孙勋一眼,漫不经心的道:
“那位郡主不是喜欢蓄养男童么?让宁琅去,我以为甚好。”
明明是夏天,天气燥热,孙勋却只觉得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纳兰一眼,见自家三哥仍旧是平常那副温良如水的斯文书生样。哪里有什么气势?
不过刚才那种森冷的寒意还没有褪去,孙勋怪异的看了纳兰几眼,没有再说话
秦墨自觉自己的法子有些损,现下一见迂腐的纳兰都同意,喜不自禁,哪里还考虑怜惜小孩什么的。忙不迭就与苏璟一起道:“甚好甚好”。
于是,在白薇没有在场之际,这个计划就这般定下了。太师府中,宁家素来无法无天的七少宁琅正立于院中的荷花池塘畔,于侍童在一块欺负婢女去采莲子,心里无端的就是一寒,脚下一滑竟然一跟头就栽进了池塘里。。。
白薇并没有回别院,毕竟那里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宋珍,多少让她有点不放心,一路上遮遮掩掩施展轻功很快回了萧府。
从墙外翻入,她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萧慕白的书房,这个时候的萧慕白应该都在书房里小寐。
书房的门半开着,门口站着两个守卫,是萧慕白的心腹,自然都是认识她的,是以白薇挥了挥手,两人就自动让开。
白薇正要抬脚进去,透过门缝就看见里面有两道人影,竟然不止是萧慕白么?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自家兄长面前的那道纤细身影正是绿衣,她的贴身侍女。
此刻两人正站在案前,萧慕白的手放在绿衣的手上,下面铺着一张宣纸,他正在教她写字。
绿衣颊上飞红,一双眼睛不时的偷看身侧俊秀的男子,眼睛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啧啧,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什么话都敢说的臭丫头绿衣竟然还有这般柔美的一面?白薇看的眼睛都直了,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萧慕白的魅力果然是无法抵挡,不对,应该说是爱情的魅力无法抵挡才是。
“咳咳!!”
一阵重重的咳嗽,白薇还是厚着脸皮打断了里面浓情蜜意的两人。绿衣的反应是身子急速退开,躲在萧慕白身后,又羞又气的瞪着白薇。
而萧慕白则是眉眼平静,面色从容,没有半丝窘迫。他冲白薇笑,声音清朗:
“二妹妹,你来了?”
“绿衣你先下去,我和大哥有些要紧事要谈。”
绿衣闻言从萧慕白身后出来,恭敬的俯身行礼,而后退了出去,还不忘关上门。
白薇对此很满意,萧家的下人向来就是更为懂事也更为规矩。
往前一步,白薇走到萧慕白面前,眉毛一挑的瞪着他道:
“大哥你是认真的?”
“什么认真不认真?不过是教她写几个字罢了。”
萧慕白淡淡一鳃,不以为然。
见此,白薇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
“那就不要随便动手动脚,那丫头可是我的人。”
萧慕白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就摆出一副苦瓜脸来
“二妹妹,大哥知道你护短,可是你护短的同时应该相信,你家英俊潇洒玉树林风的大哥不是那么禽兽的人吧?”
“谁知道呢。就冲你昨晚那么精彩的表演,说不准你还真有隐藏的那么深的禽兽内心呢。”
白薇笑的欢快,萧慕白却是一脸委屈。
“二妹妹,敢情大哥那一番牺牲落在二妹妹眼里都是一个笑话?二妹妹,真是小白眼狼。”
白薇抿嘴不答,一想到昨晚看见的那张夜叉脸就想笑。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萧慕白眉头一拧直接道:
“结果是什么?现在还要怎样做?”
“往后其实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只是这几日可能会陆陆续续有人半夜送美貌的男人过来,大哥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男人全都收入房中囚禁起来,像昨夜一般玩弄就好。”
白薇的表情甚是轻快。
“萧白薇!!!”
萧慕白暗自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