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缺颗牙的王子
文/李昊阳。
带着幻想进了高中。
在离高考还有230天的时候，卫夕仍在幻想。
夕，一个长相不出众，身材微胖的女生，生存在A市最好的高中，这里人才辈出，不乏美女，起码在身材上就有大批大批的女生踏在了夕的头上，这让夕不得不幻想偶像剧中的情节，即便平日里非常唾弃那样狗血的剧情，但现在夕的确很想成为女主，毕竟被人关心的滋味真的很甜。
“呼。”冷风无情地刮过夕的面庞，将夕的思绪从远方硬生生地拽了回来，呼了一口气，将手揣在兜里，快步走回教室。
一回到教室，就被闷热的混杂着怪味道的空气呛了一下。“唉，大家都吃了些什么啊。”边嘟囔边回到座位，静坐了两分钟。不知在想什么。其实夕最近一直都这样，确切的说是在上星期听了那首歌之后。
死静的自习在高三时期一点也不稀有。其实这样的气氛的确很有效，因为它常常让不认真的夕感到不安。走神的她，此刻正不知不觉地写下一串歌词：你住的城市会有我的思念因子……记忆中的远永远都是少了一颗牙的，因为他在拔过牙后总是特别爱笑。这样，才让夕明白是怎样记住了他。
常远和夕是小学同学，在一起玩过很多游戏，看过很多动画，但最喜欢的莫过于《数码宝贝》，各种模型应有尽有。那时候的孩子总是不晓得什么是学习，不过还好，远与夕的成绩都是拔尖的，这倒使他们玩得更加开心。
玩过无数次游戏，谈过无数次剧情。也许小时候的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知心朋友，只知道见面露出笑容便是伙伴。直到有一天，夕最好的朋友虫子对夕说：
“远和我说，他喜欢你。”
虫子的家和远的家离得很近，平常放学后总会在一起玩，小孩子互相吐露心事十分正常。这让夕不得不相信虫子的话。
在问过些许大概后，夕脱口而出：“那你就告诉他我也喜欢他。”
其实年幼的夕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喜欢我，那我便也喜欢他。
之后，事情便不了了之了。也曾有过与小饭桌阿姨赌气继而躲到远家去吃午饭的经历；也曾有过像以前一样继续玩一些永远不厌烦的游戏的回忆……就这样，日子反而不正常地一直平静了下去。
小学的时光过得像流水一样，表面宁静，但其实光阴正在以一种你不晓得的速度流逝，直到学校宣布要与他校合并消息的那天。那天天出奇的阴，二月末的日子，还是有些寒冷。
“学校马上要合并了。”夕边刷牙边无关痛痒地说。
“那你是想随学校合并还是想提前转学？你们学校周边的小饭桌的卫生实在是太差了。”妈妈也无关痛痒地问道。
其实从夕的内心来说，她是不想走的，因为小时候的她不知何时有了“转学即是学校的叛徒”的思想。但很无奈，之前夕和妈妈讲了很多小饭桌的坏话，例如，卫生不好啦，人太多了之类。如今夕所在的小饭桌因为生意不好已经关闭了，所以夕的午饭成了问题。
“那就转学吧。”夕淡淡地说。因为她很想体验一下走的时候全班同学目送她的感觉。
这就是小孩子的虚荣心。
夕走了，带着远在前一年圣诞节时送的贺卡，毫不留情地走了。
毫不留情是给别人看的，眼泪是留给自己的。
在姥姥的自行车后座，夕突然不想离开，她看着往日的学校渐渐远去，如同流沙逝于掌心。再也回不去了，就连她如今想再走一遍上学的路，也都不能了。
在随后的两年里，在新的学校，夕同样有很多朋友，但再也没有像远一样缺了颗牙的朋友了。
夕本以为远从此就成了她永远埋在心里的记忆，因为他们有很多错过：第一次去补习的时候因为老师通知上的失误，夕早到了一天。回家后父母就说这个老师不认真，便放弃了这个补习班。可谁知道，第二天班上就出现了远的影子……同样，一次小学同学的聚会，大家计划着一起逛市场，夕的妈妈以不安全为由，不同意夕参加……很多回，很多理由，夕与远就像是月亮和太阳，永无见面的可能。这让夕不得不认为，此生再不能遇见他了。
但，千万不要轻易相信生活的任何假象，就在夕彻底心灰意冷时，远却硬生生地闯入了夕的世界。
在刚上初中的那年十月，从学校车棚里走出来的夕迎面遇见了和朋友说说笑笑的远。惊讶、激动、羞涩。一时间，夕的脑子里像演电影一般闪过了无数个光影。
浑噩地到家后，夕忙翻出那年远赠予的贺卡。那是一张纯手工制作的贺卡，只不过被远弄得很粗糙，但还是能看得出制作时的小心翼翼。就连夕的名字，远也写错了一个字。用手抠掉粘住错字的贴纸，看见贴纸下静静躺着的“西”字，夕竟然笑了。
笑着笑着，一滴不知什么味道的泪水划过夕的面颊……没错，初中时两人从来没说过话。即便是夕偶尔去车棚拔掉远的自行车的气门芯时，即便是夕看见远与别人在车棚里疯闹滚落在地时，即便是远在吃饭时想假装和夕一起离开时，即便是五班有人说四班有个女生暗恋远时……即便这样，夕与远仍是两年没有说过话的“陌生人”。直到初三时，远离开了这个学校。
开始时，夕只是看不见远了。很长时间以后，夕终于忍不住了，托了一位朋友去询问五班的同学。“哦，常远啊，他已经转走啦。”
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那张已经被自己触摸过无数遍的贺卡：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身体健康。常远。“真的是在报复我吗？埋怨我当初的不辞而别？这算是自作自受吗？”像是反省，像是自嘲。眼睛一闭，夕将贺卡塞入了书架的最底层。
“喂，那之后呢？”好朋友橙一脸好奇地问夕。
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下课了，原来不知不觉，一节自习课夕一直在发呆。从橙手中拿回日记本，对她说：“陪我出去走走吧，明天和你说。”
影子在路灯下逐渐被拉长成两条细长的痕迹。两个在高中两年间突然成长了很多的朋友，此刻正携手走在校园角落里的一条路上。
“橙，我心里不舒服。”街道上只剩下男生们喧闹的声音。
“是因为他吗？”
夕似乎不愿意承认她还一直想着远。许久，答道：“刚刚写过一句话：常远，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忘记你，可那又如何，我们没有未来。”
中考那天，夕也不忘寻找他的身影。可是找着找着，夕就倦了。A市众多考生被分配在了五个考点，这样，找到远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不会那么巧的。”
的确，自从远走后，奇迹一直没有发生。没有在超市的哪个货架处偶遇，没有在哪家街角的咖啡店里重逢……夕一直以为上天已经忘了她，忘了她还有个缺了颗牙的男孩。
中考第二天，与同考点的秋等待考场大门的开启。此时的夕盯着地上一只缓慢爬行的青虫。看它爬过了甬路，一直爬到夕的视线所不及的土坡中。没有了视线的牵引，夕漫无目的地朝门口看去。
蓝色永远是夕最喜欢的颜色，清澈，明亮，如潺潺的溪水，如少年的眸子，让人感觉舒服至极。此刻，夕突然眼睛一亮，拉起看书的秋忙往校门口挤。
“你怎么了？”
“我看见他了。”
“谁呀？”
“缺了颗牙的那个。”
就这样，夕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少年。果然与以前不同了，他戴上了牙套，还配了一副眼镜，除了长相，他真的变了好多。至于那颗牙补没补，夕没看清，也许是没敢看。总之，“缺颗牙”已然成了他的代号，真的少没少颗牙又算得了什么？
就这样，随着他，夕挤进了校门。操场上，人潮涌动。夕本能地去寻找秋，可就在拉住秋的手再抬头时，他消失了，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中考结束，夕再也没见到他。
“你还能上晚自习吗？”橙淡淡地问。
“不了，作业我已经写完了，今天就当是放回假。”说着，夕将双手反向交叉，向前伸，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
“那么，在寝室里做什么呢？睡觉？”
对啊，夕现在的样子睡觉怕是不能了，又能做什么？倚在床上想以前的种种？
可是，这几年来夕想得还不够吗？梦里的，现实的。可是，现在的夕一想到他，嘴边就会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的确，在她现在看来，以前的自己太不成熟了。
晚上，室友们都去上自习了，只留夕一个人在这漆黑的房间里，没有孤独、寂寞。
透过蓝色窗帘的月光和街灯反而将寝室晕染得更加温暖。
举起手电筒，翻开了以往的日记。
再次见面是高一那年的会考。考完了上午的最后一科，脱离了朋友们的包围，夕径直地走到妈妈的身边。很冷，妈妈耐心地为夕系上面前的衣扣。夕原想和朋友们说声再见后就随妈妈走了，可谁知，又是一件蓝色的外套，那个似熟非熟的身影，一下子捕获了夕的眼睛。
“想什么呢？走了，妈妈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等咱回家……”此时的夕已经听不进更多的话语，呆滞地坐上车，机械地环住妈妈的腰，随着电动车启动的微弱的声音，学校慢慢淡出了夕的视野。就像那年，坐在姥姥身后的夕慢慢地看不见有他的学校一样。这一次，夕没有眼泪，更多的是感慨。
这么些年，思念无数次地煎熬着夕，它仿佛是夕的心魔，一次次地出现，一次次地被打败。就这样，夕越来越成熟，有越来越多的感慨。而那个曾经无数次在被窝中抚摸着贺卡流泪的女孩，现在恐怕已被夕狠狠地丢进了回忆。
“未免太巧了。”橙感叹道。
此时的夕与橙踱步在与昨天同样的道路上，只不过，地上有好多水，映出了夕粉粉的外套与橙手中冒着热气的咖啡杯。
“你冷吗？”夕问道，顺便将伞挪到橙那边一点。
“还好，继续吧。”橙双手捧着杯子安静地说道。
“没有了，就这样。”盯着倒影，夕喃喃道。
是啊，与命运纠缠了七年，夕念了七年，也盼了七年。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念到，什么也没有盼到。
“好苦。”橙脱口而出。
夕不晓得橙说的是咖啡，还是自己。
“你们分开后就再也没说过话吗？”
“QQ算吗？”
“当然算啦。”橙自以为为夕找到了一份在七年中唯一值得回忆的甜蜜。
“你们都聊什么了？肯定是你们小时候的事，还有很多关于《数码宝贝》的吧。”
橙激动得连语气都不像以往的她了。果然，连橙的潜意识都懂，对于与远分别了七年的夕来说，连在虚拟世界里的聊天都是十分甜蜜的。
“都没有，他把我删了。”
手中的杯子一震，咖啡溅了出来，滴在了橙的手上。
“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我是谁，所以，当晚就被删了。”知道橙想问什么，所以未等发问，夕就先回答了。
从各路方式打探到了他的QQ号。此刻，他的头像安静地躺在夕的小号里。
彩色头像晃动。
“你是谁？”
“就当是陌生朋友，唠唠吧。”
“你是谁啊？”
“你非要知道吗？不知道就不可以说话了吗？”
几个回合下来，夕累了，盯着屏幕，看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再不说我就删了啊。”疲惫的夕打下一行字：“随便吧。”之后便躲到房中睡起了午觉。
晚饭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夕打开了好友列表。除了夕自己，列表中一个人都没有。不愧是小号，连好友都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用袖子擦干了手的橙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吧，也许会在高考的考场上遇见他。中考、会考、高考，这样听起来不是很搭吗？”夕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回到走廊里，收好雨伞，夕走进教室，扑面而来的又是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夕回到座位，翻开日记，在本子上写下：我会努力，我们高考见！
未来，也许上了大学的两个人不在同一座城市，不过，夕还是会在她所在的那个城市的某个街角的某个小店里，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听着耳机中的音乐：
你住的城市会有我的思念因子……再见，夕心中那个永远少了颗牙的王子。
明年今日
文/黄萍。
青春的这些年，相爱的人一直都在彼此身边，只是谁都不曾发现。——仅此献给我最亲爱的威哥2005年的我还是一个傻里傻气一根筋的小孩。那时的你皮肤很白，几乎一成不变的表情，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叛逆少年。我的那群早熟的花痴姐妹们成天趴在走廊的阳台上，总是对着对面高中部的你所在的教室，两眼犯桃花兴奋地讨论着关于你的一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帅，也不知道你原来那么受欢迎。于是，在那群花痴第无数次感叹你帅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叫帅啊。她们鄙夷地给了我个白眼，异口同声地号道，就是好看！彼时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发。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观念里的帅都是以你为基准的。
后来，那群花痴怂恿我去你的画室里要你的QQ和电话号码。我局促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我转过头正对上那一双双含光四射的渴慕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冷战。我将声音提高了百八十度：“骆俊威，我想和你做朋友！”
整个画室都回荡着我嗡里嗡气的声音。你停下笔，侧过头，蹙着眉打量我，一脸淡然地对视着我灼灼的目光。你的画友们纷纷凑过来看热闹，稀稀疏疏的揶揄声，灼热的目光都像看猴戏一样盯着我看。有人戏谑地调侃你：“威，不错嘛，老少通吃啊。”然后是一阵轰然大笑。你阴沉着脸，有些愠怒。你倨傲地对着我们吐出一个字眼：“滚！”门后的那些丫头吓得落荒而逃。面对你诡异的笑容，只有我目光笃定地对视着你，寸步不为所动。
良久，你终究妥协了。你无奈地问我：“小孩，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傻笑着挠了挠头说，想和你做朋友。你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和我做朋友可不是那么容易。”
我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像个无敌女金刚：“我不怕！”你无奈地摇摇头，干笑了几声，掏出一张纸在上面懒洋洋地写上你的QQ和电话号码。我颤抖着接过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你一本正经地问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奋力点点头，龇牙咧嘴地告诉你我叫简语，然后便欢天喜地拿着那张纸往外跑……那群花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眼里冒着森森绿光，个个对我殷勤万分。比如，唐妮买了支七彩的棒棒糖贿赂我；阿娇谄媚地将她珍藏多年不外借的《乌龙院》无期限地借给我……于是……后来，听说那段时间，你的QQ爆满，每天都有无数个电话变着法地骚扰你。你无奈到手机整天处于关机状态。
最终你一脸阴沉地将我像拎小鸡那样从教室拎出来。你的拳头紧握着扬起来。
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但你的拳头终究落在了我身后的墙上。你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小孩，以后别这样了。”我注视着你布满血丝的瞳孔，隐隐地透着些许疲惫。我竟有一丝愧疚和不安。
那几年的时光，我和你一起逃课打架，你总像个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傲视群雄，天塌下来，你也会一人担当；和你一起熬夜通宵打游戏，第二天顶着一头鸡窝带着两只熊猫眼去上课，终于在被班主任点了无数次名后睡死在桌子上；陪你看你身边走马观花来来去去的女孩，把她们的照片贴在一本小簿子上，写着自己的批注评分，比如，眼睛小了、嘴巴大了之类的……我们之间就像是跨越了年龄性别界限的好朋友、好兄弟，淡淡的默契让我俨然习惯了像一条尾巴一样跟在你身后。你总是很淡然地对外宣称，我是你妹妹。后来，这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