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和程乐乐用尽浑身解数,几乎回忆了所有与刘岩相关的往事,包括那些男女之间很私密的羞于见人的事情,却都无法唤醒他的记忆。无法找回自己的刘岩比任何人都苦恼,这种感觉我们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体会到,把自己弄丢了,世界之大,天地之广,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肖潇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岩的父母,毕竟刘岩这次受伤是为了救肖家的人,而自己这个货真价实的人民警察竟然让一个普通老百姓冲在了第一线。肖潇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执意要等到刘岩恢复了记忆,再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父母,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告诉二老,二老的年纪大了,跟着着急没有一点意义。
肖冬雨也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念过去的聊天记录,唱过去在QQ里分享过的那些歌,很可惜,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功,刘岩依然一脸无助地看着每一个人,或者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床上翻滚。
到了后来,刘岩很害怕见这三个女人,害怕他们问自己,还记不记得这个,记不记得那个,统统都是废话,如果记得,还用得着你们来提醒吗?痛苦的刘岩把自己埋在网络的世界里,疯狂地打着游戏,游戏很老了,叫做《传奇》,在陈天桥梦幻一般的创业时代里,刘岩玩过这个,他曾是一个武士,飘雪也在玩,是一个不喜欢练级的法师,当年刘岩操作着属于自己的武士,在刀光剑影中保护着柔弱的小法师。很可惜,刘岩还记得使用武士的手法,却忘记了自己曾经在游戏的世界里,当过一个痴情的武士。
太多年不玩这个游戏了,游戏里出现了太多的商业元素,画面更加花哨,招式让人目眩神迷,装备属性人让人瞠目结舌,有钱人不必拎着笨重的裁决之杖在僵尸洞里苦练等级,而是可以用钞票砸出一个无法想象的级别。刘岩虽然病了,但郑斌和邱老五仍然把几家企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城市亮化和立面改造工程,在市委书记丁志国的亲自过问下,一路顺风顺水,所以刘岩提出要钱的时候,邱小七当即拿出了一张卡,也没说里面有多少钱,总之当刘岩成为全服数得着的高等级武士的时候,买了全身顶级装备,卡里的钱还没有花完。刘岩在游戏里疯狂地发泄着愤懑,每次上线除了杀戮就是杀戮,在无辜对手惨叫倒地的瞬间,刘岩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肖潇和程乐乐对此很无奈,他们觉得在游戏里以杀人为乐太变.态了,还不如去开心农场里偷菜。
刘岩很快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网友,网友也是最近几天异军突起的人民币玩家,账号是一个全身华丽装备的高等级女法师,刘岩残忍地杀掉对方几次,但对方并没有骂街,也没有纠集朋友来报复,二人便开始聊天,算是不打不相识,于是其他玩家的噩梦开始了,一个武士和一个法师组成史上最无聊的杀戮二人组,不管青红皂白,见人就砍,杀过之后扬长而去。游戏发展到这种地步很不公平,只要肯花钱,就能在游戏里杀人如麻,曾经有人不忿,召集了几十个朋友来报复,刘岩仗着超高的等级和横强的装备,再加上出神入化的手法,在人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那个女法师就不行,她的装备和等级都占绝对优势,可惜技术太烂,被打飞了N次。刘岩本以为这个法师会从此对游戏失去信心,没想到第二天再次上线的时候,发现此人耀武扬威地站在那里骂人,昨天参与寻仇那些人却一个个老老实实地龟缩在安全区,任凭对方骂得多难听也不肯出来。刘岩很诧异地问了问情况,原来此人一夜之间用人民币砸出了几百级,高居服务器榜首,在绝对的优势面前,并不是人多就力量大,更不是正义就能战胜邪恶。
刘岩和女法师很快意地把安全区外的玩家杀得干干净净,满屏幕都飞着咒骂二人生孩子没屁眼的脏话。刘岩觉得心情很好,一时高兴竟然答应了对方见面的要求。
刘岩很激动,毕竟见网友是一件充满了诱.惑的事情,据女法师自己吹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漂亮女人,不知道自己是失忆症患者,不会絮絮叨叨地追问自己记得不记得什么什么事情,这正是刘岩此刻最需要的安慰。
肖潇和程乐乐都去上班了,傻彪和大威哪里看得住诡计多端的刘岩,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刘岩就溜出了有间医院,果然在街口看见了停在那里等候的最新款法拉利,一个戴着黑墨镜的女人坐在里面,正朝他微笑。
这是刘岩患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像正常人那样吃牛排、喝红酒,像正常人那样跳舞。肖潇和程乐乐的电话打来了很多次,刘岩很不耐烦,终于在催促下结束了见网友的活动。
此后的几天,刘岩在网上每天都和女法师聊天,因为聊天的时间多了,杀人的时间就少了,网友们以为雌雄双煞终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纷纷拍手相庆。不过他们低估了刘岩和女法师的无耻程度,每次聊天告一段落的时候,就会跑出安全区杀人,留下一路斑斑血迹之后再去聊天。没有人能够推算出雌雄双煞发神经的周期,所以去升级的时候都要留下一个人站在安全区里观察,发现刘岩和女法师走出安全区,立刻拉响警报,在外面升级的人立即回城,或者直接下线,宁可关掉电脑喝杯咖啡,也比被人秒杀好得多,玩游戏是为了开心的,不是为了让别人杀自己开心的,这是大多数玩家的游戏原则。
肖潇和程乐乐仍然不厌其烦地对着刘岩唠叨,刘岩很痛苦,决定出院静养一段时间,而且要求谁也不见,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肖潇和程乐乐无奈,咨询了神婆院长,神婆院长说刘岩现在状态可以出院了,留在医院的唯一意义就是可以多缴纳住院费,支援有间医院的建设,或者改善医护人员的生活水平,毕竟医院经营不善,没有什么别的患者,好不容易抓住一个刘岩,应该多宰几刀才是。
肖潇和程乐乐对神婆院长的直率感到万分无语,虽然她们并不缺钱,但无缘无故被医院骗走还是很憋屈,于是给刘岩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刘岩的执意要求下,二女把刘岩送回了他的那栋房子,并且答应近期不再打扰,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
送走了肖潇和程乐乐,刘岩这才掏出手机,拨通了女法师的电话号码,说道:“美女,我已经摆脱掉那两条烦人的尾巴了,你来我家好不好?”
半小时以后,法拉利美女来到了刘岩的住宅。
刘岩很高兴,这是自己失忆以后交往的第一个朋友。
“美女,你答应过我,甩掉尾巴就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的。”刘岩递过了一杯茶。
法拉利美女很邪恶地一笑:“你记好了,我叫安然,平安的安,悠然的然。”
“安然?这个名字不错,很有文化味道啊。”刘岩显然已经不记得安然是什么人了,重复了几遍,脸色变得有些沮丧:“我就知道我叫刘岩,还是他们告诉我的,我受过伤,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
安然虽然明知道会是这样,但仍然有些失望,按照与何非云商量好的计划安慰道:“不就是失忆症嘛,没关系,不要紧的。”
刘岩有些不高兴:“失忆的是我,不是你,你当然觉得没什么关系了。”
安然温柔地笑了笑:“那你说说,有什么关系呢?是影响到你吃饭了,还是影响到你睡觉了?”
刘岩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道:“吃饭和睡觉倒是没耽误,但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这种滋味太痛苦了。”
安然伸手打了一个响指:“这个好办,我认得一个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要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你是什么人,大师说的话都是真的,不会像你那两个小尾巴那样骗你。”
“肖潇和乐乐是很不错的两个女人,就是每天絮絮叨叨太烦人了。”刘岩虽然失忆了,但这些天受到肖潇和程乐乐的照顾,还是不允许别人说她们的坏话。
安然的心里又难受了几分,但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来:“走吧,跟我去请大师看看,信不信由你。”
二人驾驶着法拉利来到了一处道观,老道士仙风道骨,一看就像个得道高人。
老道士是道观的观主,很倨傲不逊,任凭安然甩出了许多钞票,都置之不理,最后安然不得已声泪俱下,说好友失忆以后如何痛苦,老道士才动了恻隐之心,开口说道:“无量天尊,既如此,贫道就直言不讳了,这位施主右肋下三寸可有一枚黑痣?”
刘岩一愣,自己右肋下真的有一颗黑痣,还是洗澡的时候发现的,这个老道果然有几分道行,莫非有透视眼不成?
老道士微微一笑:“施主左侧脚底也有一颗黑痣,不知贫道说对否?”
这件事刘岩真不知道,连忙脱掉鞋袜,抬起脚来一看,果然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刘岩这才收起玩笑之心,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仙长果然是高人,还望指点迷津。”